运动会结束后的几天,教室里总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疲惫感,偶尔还有人提起裴洲淮1500米摔倒的事,语气里满是惋惜。禾笙听着,心里像压着块湿棉花,沉甸甸的,还带着点说不清的涩。
她和裴洲淮的交集本就不多,经此一事,似乎更添了层无形的隔阂。她刻意避开可能遇到他的地方,去食堂打饭绕远路,课间操站在队伍最边缘,连抬眼看向他座位的次数都屈指可数。
那张被她塞进校服口袋的1500米号码布,后来被她悄悄夹在了语文课本的最后一页,像一个无人知晓的秘密,压着她那些没说出口的紧张和失落。
周三下午的自习课,教室里很安静,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禾笙正埋头演算一道复杂的数学题,忽然感觉有人轻轻敲了敲她的桌沿。
她抬起头,心脏猛地一跳。
裴洲淮就站在她的座位旁,背着光,脸上的表情看不真切。他的膝盖上还贴着纱布,走路似乎还有点微不可察的不便。
周围有几道目光悄悄投了过来,带着好奇和探究。禾笙的脸颊瞬间升温,下意识地低下头,盯着桌上的草稿纸,指尖捏紧了笔。
“禾笙,”他的声音不高,带着点少年人特有的清朗,却足够清晰地传到她耳朵里,“能出来一下吗?我有话跟你说。”
禾笙的心跳漏了一拍,指尖的笔差点没拿稳。她犹豫了几秒,感觉周围的目光像细小的针,刺得她不自在。最终还是轻轻“嗯”了一声,放下笔,跟着他走出了教室。
走廊里空荡荡的,秋日的阳光透过窗户斜斜地照进来,在地面投下长长的光斑。裴洲淮停下脚步,转过身面对她。
距离很近,近到禾笙能看到他额头上那道浅浅的疤痕,是那天摔倒时磕到的。她的目光在那道疤痕上停留了一瞬,又慌忙移开,落在他贴满纱布的膝盖上。
“那天……”裴洲淮先开了口,似乎有些斟酌词句,“运动会那天,1500米的号码布,是不是在你那里?”
禾笙的心跳骤然加速,像是被戳中了心事,脸颊更烫了。她点了点头,声音细若蚊蚋:“嗯。”
“对不起。”裴洲淮看着她,眼神很诚恳,“那天太乱了,我没注意到你。后来体育委员说,号码布是让你给我的。”
禾笙摇摇头,小声说:“没事,你当时……忙着准备比赛。”
“不是的。”裴洲淮打断她,语气认真了些,“我后来问了沈刈喑,她说你那天其实拿着号码布去找过我,是吧?”
禾笙没想到他会去问沈刈喑,一时有些无措,只能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抠着书包的背带。
“那天在跳高场地跟我说话的女生,是隔壁班的文艺委员林薇薇,”裴洲淮像是下定了决心,语速稍微快了些,“她是学生会的,那天是负责给所有运动员发矿泉水和核对信息的,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
禾笙猛地抬起头,有些惊讶地看向他。阳光刚好落在他脸上,能看到他眼底的认真,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我跟她不熟,那天她递水和号码布,都是工作。”裴洲淮继续解释着,像是怕她不信,又补充了一句,“我当时光顾着跟同学说跳高的事,又急着去检录,没注意到你。后来知道你一直拿着号码布,我……”
他顿了顿,似乎在想该怎么说。走廊里很安静,能听到远处教室里传来的模糊读书声。
禾笙的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搅动了一下。那些天积压的失落和委屈,在他这几句简单的解释里,竟然悄悄松动了。原来,那天他并不是故意忽略她,原来那个女生和他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亲近。
“那张号码布……”裴洲淮看着她,眼神里带着点询问,“还在吗?”
禾笙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脸颊又开始发烫。她点了点头,小声说:“在。”
“能给我吗?”他的声音很温和,“1500米没跑完,有点遗憾。留着号码布,也算个纪念。”
禾笙“嗯”了一声,心里却有些犹豫。那张号码布,对她来说,又何尝不是一个特别的纪念。
“我明天带给你,可以吗?”她抬起头,第一次敢直视他的眼睛。他的眼睛很亮,像盛着秋日的阳光,看得她心跳又快了几分。
“好。”裴洲淮笑了笑,眉眼舒展开来,像是卸下了什么包袱,“谢谢你,禾笙。”
他说完,转身准备回教室,走了两步又停下,回过头对她说:“那天让你白跑一趟,还等了那么久,抱歉。”
禾笙摇摇头,看着他走进教室的背影,心里那片原本空旷涩味的地方,像是被什么东西悄悄填满了,暖暖的,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甜。
她站在走廊里,阳光落在她的身上,暖洋洋的。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指尖,仿佛还残留着那天捏着号码布时的温度。
原来,有些误会,只要说开了,就没那么难了。
原来,他并不是完全没有注意到她。
这个认知,让禾笙的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起来。她深吸了一口气,转身也走进了教室,脚步轻快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