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暗涌

共同生活的时光，像缓慢流淌的溪水，表面平静，却在水底潜藏着不易察觉的涡流。

淮序以惊人的速度适应了白序的生活节奏，甚至成为了他生活中一个近乎完美的“辅助者”。他包揽了大部分家务，将小小的公寓打理得井井有条。他敏锐地察觉到白序的经济并不宽裕，于是，一些微妙的变化开始发生。

白序发现，自己兼职的那家公司“意外”地给他发放了一笔可观的奖金，理由是“表现突出”。他常去的咖啡馆给了他长期的折扣，店主笑着说看他顺眼。甚至他心仪已久、却因价格迟迟未下手的专业绘图工具，也以“品牌促销、中奖”的名义送到了他手中。

起初，白序只是觉得幸运。直到有一次，他无意中听到咖啡馆老板在电话里提及“淮先生”的嘱咐，才恍然惊觉。他回到家，看着正在厨房为他准备晚餐的淮序，少年系着围裙的背影单薄而专注。

“咖啡馆的折扣，还有那些……‘奖品’，是你安排的，对吗？”白序的语气带着困惑，而非责备。

淮序关掉火，转过身，脸上带着一种被戳穿后的无辜，眼神里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我只是……不想哥哥太辛苦。”他垂下眼睫，“我……我用以前攒下的一点钱。”

他撒了谎。那些“一点钱”背后，是足以撼动一个小型经济体的庞大资产。但他精准地拿捏着尺度，让这些帮助看起来像一个敏感又渴望回报的弟弟，所能做出的、小心翼翼的付出。

白序的心软了下来。他看着淮序苍白的脸，想起他可能遭受的苦难，那些到嘴边的追问和“不必如此”的说教，最终化作一声叹息和更深的怜惜。“下次不要这样了，淮序。我的生活，我自己可以承担。”

淮序乖巧地点头，却在白序转身后，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满足的弧度。他享受这种在暗中织网、将哥哥的生活一点点纳入自己掌控的感觉。这让他感到安全，感到自己被需要，感到他们之间的联系正在无声地加固。

然而，这种隐秘的平衡，很快被一个闯入者打破。

白序恋爱了。

对方是他同系的学姐，叫林薇，是个笑容明媚、性格开朗的女孩。她像一缕阳光，骤然照进白序平淡的生活。他们一起在图书馆自习，在校园里散步，分享着年轻人的梦想和烦恼。

白序开始带着林薇出现在公寓里。起初只是偶尔，后来频率逐渐增加。

淮序的危机感，在第一次见到林薇挽着白序胳膊出现时，就如同警报般尖锐地拉响。他看着哥哥脸上那种他从未见过的、放松而愉悦的笑容，看着他和另一个女人分享着他不曾参与的话题和默契，一种冰冷的、名为嫉妒的毒液，开始在他血管里蔓延。

他在林薇面前，依旧是那个沉默寡言、略带羞怯的弟弟。他会礼貌地打招呼，会为她倒水，甚至会露出一个浅浅的、看似无害的笑容。但白序偶尔会捕捉到，当林薇与自己靠得很近时，淮序眼底那一闪而过的、几乎要凝成实质的冰冷。那眼神，让他莫名地感到一阵寒意。

“淮序好像……不太喜欢林薇？”一次约会后，白序试探着问。

淮序正在擦拭一个玻璃杯，闻言动作一顿，抬起头，眼神纯净又带着一丝委屈：“没有，哥哥。我只是……不太习惯和别人分享你。”他顿了顿，声音低下去，“我们分开太久了，我只有你了。”

这句话再次精准地击中了白序的软肋。他将淮序的反应归结为缺乏安全感和对亲情的过度依赖，心中的疑虑被打消，取而代之的是更强烈的责任感和一丝对林薇的歉意。

他不知道，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淮序的“不习惯”正在发酵成一种危险的偏执。

他会“不小心”弄洒林薇留在公寓里的书，会“忘记”转达林薇打来的电话，会在深夜站在白序的房门外，听着里面可能传来的、哥哥与那个女人通话的温柔笑语，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留下月牙形的血痕。

他开始更频繁地动用他的资源和手段，暗中调查林薇的一切，寻找着任何可能将她从哥哥身边驱逐的弱点。他像一头潜伏在暗处的猎豹，耐心而冷酷地等待着给予猎物致命一击的机会。

公寓依旧温暖，饭菜依旧准时摆在桌上，淮序依旧会在白序晚归时亮着一盏灯等待。

但平静的水面之下，暗涌已变得湍急而危险。淮序心中那头名为占有的野兽，已经嗅到了威胁的气息，正焦躁地磨着利爪，随时准备撕碎这短暂的、虚假的宁静。

白序沉浸在初恋的甜蜜中，对即将到来的风暴，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