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心已下,淮序便像一台精密的仪器,开始冷酷地运转。他动用金钱与关系织成的暗网,悄无声息地笼罩了林薇原本光明的生活。
第一步,是污名。他找人将林薇学生时代一些无心的过失、与朋友间的普通争执,扭曲加工成“校园霸凌”的黑料,匿名散播在校园论坛和她的社交圈里。同时,精心伪造了几张她与系里一位有家室的教授“关系暧昧”的错位照片,辅以绘声绘色的“目击”描述。流言如同病毒般扩散,林薇明媚的笑容渐渐被指指点点的目光和孤立所取代。
第二步,是断其前途。林薇正在争取一个极其珍贵的海外交换生名额,这曾是她与白序共同规划的未来之一。淮序轻易地侵入了相关系统,篡改了她的部分成绩,并捏造了一份她“学术不端”的匿名举报信。名额理所当然地落入了他人之手。
第三步,也是最终击垮林薇的,是摧毁她的家庭支撑。他调查到林薇父亲经营着一家小公司,便动用资本力量,在短时间内恶意做空、截断其客户资源,制造出公司濒临破产、并涉嫌“非法融资”的假象。催债电话和调查函件雪片般飞向林薇的家,她的父母在巨大的压力下几近崩溃,不断打电话向女儿哭诉求助。
林薇的世界,在短短时间内,从阳光明媚骤然变得风雨飘摇。朋友的疏远、前途的断绝、家庭的危机,像三座大山压在她身上。她试图向白序倾诉,寻求安慰,可白序自己也正被淮序日益阴郁的情绪和那段自残的阴影所困扰,他的安慰显得苍白无力。而淮序,则在一旁冷眼旁观,偶尔在白序面前,还会用那种担忧的语气说:“林薇姐最近好像惹上很多麻烦,希望不会连累到哥哥。”
孤立无援、压力巨大的林薇,精神状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垮了下去。她变得敏感、易怒,有时会莫名地对着白序落泪。白序心疼却又无力,他隐约觉得这些“巧合”太过诡异,但每当他想深究,看到身边淮序那脆弱无辜的眼神,以及想起他手臂上那道狰狞的疤痕,所有的怀疑便又咽了回去。他只能更紧地抱住林薇,说着苍白的“一切都会好起来”。
然而,淮序没有给她“好起来”的机会。他给了林薇最后一击。
在一个林薇因父亲公司“问题”而被叫去协助调查、身心俱疲的下午,她收到了一条匿名短信,里面是几张合成的、不堪入目的床照,主角是她和那位教授,背景甚至隐约能看出是在白序的公寓楼下。附言只有一句:“贱人,离白序远点,否则这些照片会传遍全网。”
这条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彻底摧毁了林薇的心理防线。她无法想象白序看到这些照片会怎么想,她无法承受身败名裂、连带家人一起被拖入泥沼的后果。巨大的恐惧、屈辱和绝望,在那个夕阳如血的黄昏,将她推上了学校最高那栋实验楼的楼顶。
当白序接到电话疯跑到楼下时,看到的只是人群中那片刺目的警戒线,和地上那个用白布覆盖的、再也无法对他微笑的纤细身影。
林薇的遗书很简单,只反复写着“对不起”和“我真的没有”。
白序的世界,在那一刻,崩塌了。
他像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空壳,不哭不闹,只是呆呆地坐在公寓的地板上,怀里紧紧抱着林薇留下的一件外套,上面似乎还残留着她最后的气息。巨大的悲伤和自责淹没了他,他恨自己的无能,恨自己没有早点察觉她的异常,没有在她最需要的时候保护好她。
淮序安静地坐在他身边,看着他痛苦,看着他消沉。起初,他心中涌起一阵扭曲的快意——障碍清除了,哥哥终于又只属于他一个人了。他小心翼翼地递上温水,轻声安慰:“哥哥,别太难过了,为了那样一个女人,不值得。”
“那样一个女人?”白序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淮序,声音嘶哑,“你知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那些流言,那些陷害……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淮序的心猛地一沉,但他脸上依旧维持着无辜和担忧:“哥哥,你怎么了?那些都是意外,是林薇姐自己……想不开。”
“意外?”白序像是第一次认识这个弟弟一样,眼神里充满了陌生的审视和痛苦,“淮序……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
淮序避开了他的目光,垂下头,声音带着委屈:“哥哥,你是在怀疑我吗?我只有你了,我怎么会……”
白序没有再说话,他只是深深地、绝望地看了淮序一眼,然后重新低下头,将脸埋进那件外套里,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发出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呜咽。
淮序看着他,心中的快意渐渐被一种更复杂、更冰冷的情绪取代。哥哥没有像他预想的那样,在“障碍”清除后回到他身边。反而,因为那个女人的死,哥哥变得更加痛苦,而且……似乎在远离他。
为什么?
为什么哥哥要为那个女人的死如此伤心?
为什么哥哥要用那种怀疑的眼神看他?
他清除障碍,不都是为了哥哥吗?
不理解像毒藤一样缠绕着淮序的心。他看着白序日复一日地消沉,看着他因为悲伤而迅速消瘦下去,看着他眼中曾经温柔的光彩被一片死寂的灰暗取代。
预期的“夺回”没有发生,得到的,是一个更加破碎、并且似乎开始怨恨他的哥哥。
共堕。
他们一同堕入了更深的深渊。一个因爱人的逝去而心死,一个因不被理解的“付出”而走向更极端的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