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惊雷

大学时光在淮序精心构筑的、看似固若金汤的“二人世界”中悄然流逝。毕业后，白序凭借优异的成绩和导师的推荐，进入了一家顶尖的研究所，从事他热爱的科研工作。而淮序，则出人意料地选择了一条与家族产业无关的道路，和几个朋友合伙创业，将精力投入到了新兴的科技领域。

他选择这个行业，部分是因为兴趣，更多的，则是因为这个行业与白序的研究方向有交叉，能让他有更多名正言顺的理由与白序保持紧密联系，甚至参与到他的生活中去。他依旧扮演着那个最了解白序、也与白序最为亲密的“发小”角色。

白序的生活规律而充实，研究所、公寓、偶尔与淮序或少数几个老友小聚，构成了他全部的世界。淮序看着这样平静的、几乎完全处于他“保护”之下的白序，那颗因前世记忆而始终悬着的心，渐渐落回了实处。

也许，这一世真的会不一样。

也许，他可以就这样，以朋友的身份，守着他过完一生。

就在这时，一记真正的“惊雷”，在他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轰然炸响。

淮序的创业公司接了一个重要的海外项目，需要他亲自带队前往欧洲进行为期一个多月的商务洽谈和技术对接。行程仓促，临行前，他还跑去白序的公寓，蹭了一顿饭，嘴里抱怨着出差的麻烦，心里却盘算着要给他带什么礼物回来。

“好好看家，书呆子。”他揉乱了白序的头发，像往常一样叮嘱，“别我一不在，你就把自己饿死或者埋在书堆里发霉。”

白序笑着拍开他的手，眼神温和：“路上小心，早点回来。”

那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告别。

在欧洲的一个月，淮序忙得脚不沾地，但每天都会和白序发信息，有时是吐槽客户，有时是分享异国风景。白序的回复一如既往的简洁，偶尔会提到研究所的进展，一切如常。

直到项目接近尾声，淮序归心似箭，已经买好了礼物，订好了最早的回国机票。就在他收拾行李的那个夜晚，手机屏幕亮起，是一个国内老同学发来的消息。

“淮序，可以啊！白序这保密工作做得够好的！结婚都不通知我们这帮老同学？太不够意思了吧！”

下面附着一张照片。

照片像是在一个高级餐厅的包间里，白序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深色西装，胸前别着一朵精致的礼花。他身边站着一位穿着藕粉色小礼服的年轻女子，妆容淡雅，笑容温婉。两人正并肩站着，接受着席间长辈的祝福。白序的脸上，带着一种淮序从未见过的、混合着些许腼腆与正式的笑容。

轰——！！！

淮序的脑子像被一柄重锤狠狠击中，瞬间一片空白。

血液仿佛在刹那间凝固，又在下一秒疯狂地逆流冲上头顶。他死死地盯着那张照片，眼睛睁得极大，眼球上迅速布满了血丝。

结婚？

白序？

和……一个女人？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他手指颤抖着，几乎握不住手机。他猛地翻开通讯录，想要直接打给白序质问，却发现自己连按下拨号键的力气都没有。

他像是被困在一个真空的玻璃罩里，外界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只剩下自己心脏疯狂擂动又骤然紧缩的、令人窒息的回响。前世那些被背叛、被抛弃、被“外来者”插足的痛苦记忆，如同海啸般再次将他淹没，比任何一次都要猛烈，都要绝望。

原来……原来他所有的守护，所有的算计，所有的自以为是的“成功”，都不过是一场可笑的自欺欺人！

他防住了所有校园里的桃花，却忘了，对于白序这样的家庭和性格来说，还有一条更“理所当然”的道路——相亲，结婚，组建家庭。

而他，竟然对此一无所知！

在他离开的这短短一个月里，在他还沉浸在即将重逢的喜悦中时，白序竟然……竟然和别人完成了订婚、结婚的整个过程！

他被彻底地排除在外了。

像一个无关紧要的、可以被轻易瞒过的外人。

巨大的荒谬感和被背叛的怒火，混合着深入骨髓的恐惧和疼痛，几乎要将他撕裂。他猛地将手机狠狠砸向墙壁，屏幕应声碎裂，那张刺眼的照片也随之消失。

但他知道，那画面已经如同最恶毒的诅咒，深深烙在了他的视网膜上，刻进了他的灵魂里。

他靠在冰冷的酒店墙壁上，身体控制不住地滑落，最终蜷缩在昂贵的地毯上，像一头受伤的野兽，发出压抑的、破碎的呜咽。

原来，命运的惊雷，从不会因为你闭上了眼睛，就选择不劈下。

他偷来的时光，他小心翼翼维持的平静，他以为可以不一样的这一世……都在这一刻，被这张突如其来的结婚照，彻底击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