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冰

日子像在薄冰上行走，每一下呼吸都得小心翼翼

妈妈的话越来越少了，她总是摸着肚子发呆，眼神飘向很远的地方

有时候我在她面前站好久，她都看不见我

爸爸偶尔回来拿东西，客厅里会留下浓重的烟味

他们不再吵架了，连话都不怎么说

这种安静比吵闹更让人害怕

幼儿园要开新年晚会，老师让我们准备全家福照片

我翻箱倒柜，找到一张压在抽屉最底下的

照片上爸爸笑着把妈妈搂在怀里，妈妈靠在他肩上，眼睛弯弯的

我坐在爸爸肩膀上，小手抓着他的头发

那时候每个人的笑容都是真的

我把照片小心地夹进画册，像藏起一个偷来的宝贝

晚会那天，所有小朋友的爸爸妈妈都来了

教室里挂满彩带，桌子上摆着小朋友带来的点心

小林兴奋地拉着我，指给我看她妈妈做的草莓大福

“你妈妈来了吗？”她睁着亮晶晶的眼睛问我

我摇摇头，把全家福紧紧攥在手里

其实妈妈说要来的，可早上起来她又吐了，脸色白得像纸

爸爸……我甚至没有告诉他

老师开始放音乐，小朋友们都在找自己的爸爸妈妈

我独自坐在角落，假装认真地看手里的照片

“你在这里呀”

突然有人轻轻碰我的肩膀

是陈姐，她蹲在我面前，手里拿着一个纸袋

“小林说今天有晚会”

林姐站在她身后，对我温柔地笑

小林蹦蹦跳跳地跑过来：“看，我说她们会来吧”

原来她早就注意到了我的孤单

陈姐从纸袋里拿出一个便当盒，里面整整齐齐摆着四种不同形状的饼干

“这是我们一起做的”林姐说，“新年快乐”

音乐还在响，教室里满是欢声笑语

我捧着那盒饼干，突然不敢抬头

怕一抬头，眼泪就要掉下来

回家的路上，妈妈居然来接我了

她站在幼儿园门口，寒风吹起她单薄的外套

看见我和小林她们在一起，她愣了一下

“阿姨好”小林乖巧地打招呼

妈妈勉强笑了笑，目光落在陈姐和林姐交握的手上

她的眉头几不可见地皱了一下

“走吧”她拉过我的手，力道有些重

那天晚上，妈妈破天荒地问我：“你和隔壁那家的孩子很要好？”

我点点头，不敢多说

“那两个姐姐……”她顿了顿，“少和她们来往”

我不明白为什么，但妈妈的眼神让我把问题咽了回去

后来我才知道，小区里有些大人看不惯林姐和陈姐

说她们不正常，说她们带坏小孩

可是在我最需要温暖的时候，伸出手的是她们啊

新年真的来了，窗外偶尔响起鞭炮声

爸爸回来吃了年夜饭，给我们每人一个红包

他摸了摸我的头，动作有些生硬

妈妈做了满满一桌菜，我们像正常的一家人那样吃饭

只是没有人笑，电视里的欢歌笑语显得格外刺耳

睡前，我偷偷把爸爸给的红包塞进妈妈枕头底下

她最近总是看着钱包发呆，我知道里面的钱越来越少

这个冬天格外漫长，但我知道春天总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