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意的保护

天台上那个未能揭晓的答案，像一根细小的刺，扎在工藤新一的心头，不剧烈，却总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带来一阵清晰的钝痛。他开始更加留意黑羽快斗，不仅仅是在课堂上，而是在任何可能有他出现的角落。

这种留意，带着侦探审视谜题般的专注，也混杂着一种他自己不愿深究的、超越界限的关切。

下午的课程结束后，工藤新一照例去了图书馆。他需要查阅一些关于古典密码学的资料，为父亲书架上那本他尚未完全破解的推理小说寻找灵感。

图书馆里很安静，只有书页翻动和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直到一个略显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打破了他周围的宁静结界。

他抬起头，看到黑羽快斗正朝他走来，脸上带着一种……罕见的严肃？他的目光快速扫过工藤新一身后的书架，以及他面前摊开的厚重典籍，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工藤。”黑羽快斗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不由分说的意味，“现在，立刻离开这里。”

工藤新一一怔，疑惑地看着他：“什么？”

“别问为什么，”黑羽快斗上前一步，几乎要抓住他的手腕，但又硬生生止住，只是语气更加紧迫，“跟我走，就现在。”

他的蓝眼睛里没有了往常的笑意，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锐利的、近乎警惕的光芒。这种眼神，工藤新一在某些危急的案发现场见过，却从未想过会在平静的校园图书馆里，出现在黑羽快斗的脸上。

“你到底在说什么？”工藤新一合上书，理智告诉他这很荒谬，但黑羽快斗身上散发出的那种紧绷感，却不似作伪。

就在两人僵持的瞬间——

“砰！”

一声沉闷的巨响，从工藤新一刚才倚靠位置正后方的书架顶端传来。一个沉重的、用来垫高取书的实木脚踏凳，毫无预兆地翻倒下来，重重砸在地板上，距离工藤新一的座位不过半米之遥。木屑和灰尘微微扬起。

图书馆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来，响起几声低低的惊呼。

工藤新一的心脏猛地一沉。如果他还坐在那里，如果他的姿势稍微靠后一点……

他猛地看向黑羽快斗。

黑羽快斗的脸色在一瞬间似乎更加苍白了些，但他眼神里的紧张却悄然褪去，重新被一种复杂的、工藤新一读不懂的情绪覆盖。他抿了抿唇，像是松了一口气，又像是陷入了更深的忧虑。

“你看，”黑羽快斗的声音恢复了平时的语调，但仔细听，能品出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就说这里不太安全。”

工藤新一没有理会他的说辞。他站起身，走到那个翻倒的脚踏凳旁，蹲下仔细检查。凳子很重，摆放的位置看起来也并无异常，似乎只是一次意外的松动或失稳。

是意外吗？

太巧了。

巧合得就像……有人预先知道它会倒下一样。

他回想起黑羽快斗刚才异常的反应——他那不容置疑的警告，他扫视书架的锐利目光。他难道……预知了这次“意外”？

工藤新一站起身，目光如炬地看向黑羽快斗，压低了声音：“你早知道会发生什么？”

黑羽快斗移开了视线，抬手摸了摸后颈，这是一个略显不自然的动作。“我只是……感觉那凳子看起来不太牢固。你知道的，直觉。”他试图用一个轻松的笑容带过，但这个笑容显得有些勉强。

“直觉？”工藤新一逼近一步，声音冷了下来，“黑羽，你的‘直觉’是不是准得有点过分了？”

从辩论赛时关于“小偷转移视线”的言论，到未卜先知般的雨伞，再到刚才精准预判的危险……太多的“巧合”堆积在一起，已经无法再用简单的运气或直觉来解释。

黑羽快斗沉默了片刻。图书馆的管理员已经走过来询问情况，其他学生也好奇地张望着。他深吸一口气，重新对上工藤新一的视线，那里面已经恢复了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刻意的疏离。

“工藤，你想太多了。”他淡淡地说，“我只是碰巧注意到，提醒你一下而已。既然你没事，那我就先走了。”

说完，他不再给工藤新一任何追问的机会，转身，快步离开了图书馆。他的背影挺直，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孤决，仿佛背负着沉重的、无人能知的秘密。

工藤新一站在原地，看着那个消失在门口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脚边翻倒的凳子。

冰冷的寒意，第一次如此清晰地顺着他的脊椎爬升。

这不是关心。

这更像是一种……建立在某种危险预知基础上的、近乎本能的保护。

黑羽快斗在保护他。用一种他无法理解的方式，防范着一些他尚未察觉的危险。

而他，甚至连对方为什么要这样做，以及对方究竟是谁，都一无所知。

这种被蒙在鼓里，被无形之力推着走的感觉，比任何直白的敌意更让他感到不安和……愤怒。

一种因无能为力而产生的愤怒。

他弯腰，捡起一块从凳子上碎裂下来的小木屑，紧紧攥在掌心。

黑羽快斗，你究竟在隐藏什么？而你试图保护的，又到底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