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禾的小手死死攥着衣角，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
苏晚晴的话像一颗石子，投进她沉寂了四年的心里，溅起层层涟漪，却也搅得她心慌意乱。
她不是没有被人问过“愿意跟我走吗”。有穿着漂亮裙子的女人，笑着捏她的脸，说“跟我回家吧，有好多玩具”；也有戴眼镜的男人，递来甜甜的糖果，说“去我家，能让你上学”。可那些人的眼神里，总带着一种她读不懂的、居高临下的怜悯，像在看一只可怜的流浪小猫。
她怕。怕那些温柔是假的，怕他们只是一时兴起，等新鲜感过了，就会把她送回来，像扔掉一件不喜欢的旧玩具。
孤儿院的墙角，她躲了无数次。躲那些怜悯的目光，躲深夜里想念“妈妈”的眼泪，也躲心里那点不敢说出口的、对“家”的渴望。
可苏晚晴不一样。
她想起苏晚晴接过画时，眼泪无声滑落的样子，那不是怜悯，是和她一样的、藏在眼睛里的疼；想起苏晚晴抚摸她头发时，指尖的颤抖，那是小心翼翼的珍视，像对待一件稀世珍宝；想起画里那个张开双臂的女人，念禾当时画的，就是苏晚晴看她时的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布包里的蜡笔硌着她的腿，那是她唯一的宝贝。她低头看着自己洗得发白的鞋子，又抬头看向苏晚晴。这个女人的眼睛红红的，里面有期待，还有一丝藏不住的忐忑，像怕被拒绝的孩子。
“家”是什么样子的？是有樟树的院子吗？是能每天画画的地方吗？是……不会再被抛弃的地方吗？
念禾的小脑袋里塞满了问题，心里像有两个小人在打架。一个说“去吧，她会对你好的”，另一个却说“别去，会被扔掉的”。
她咬着嘴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让它掉下来。她慢慢抬起手，不是去拉苏晚晴，而是摸了摸自己怀里揣着的、那张画了“一家人”的纸。
画里，穿白毛衣的雪儿妹妹笑得很开心，穿白裙子的自己牵着她的手，旁边的女人张开双臂。那是她偷偷画了好几遍的画面，是她心里最想要的“家”。
苏晚晴看着她纠结的小脸，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着疼。她轻轻蹲下身，声音放得更柔，像怕惊扰了一只胆小的蝴蝶：“没关系，你慢慢想，不用急。”
念禾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砸在画纸上，晕开一小片颜色。她吸了吸鼻子，小声问：“你……你会像画里那样，抱抱我吗？”
苏晚晴的心脏猛地一缩，她伸出手，却在半空中停住，生怕吓到她。过了好一会儿，才轻轻、轻轻地，把念禾小小的身体拢进怀里。
“会的。”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坚定，“以后，妈妈都抱着你。”
念禾靠在她的怀里，闻着她身上淡淡的、像樟树叶子一样的清香，终于，把攥着衣角的手松开，慢慢抱住了苏晚晴的腰。
她不知道“家”到底是什么样子，但她知道，这个怀抱很暖，暖得让她不想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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