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北渡口的水汽比别处重,夜风吹过芦苇荡,沙沙声里裹着若有似无的啜泣,听得人头皮发紧。紫堂真刚踏上码头的木板,脚下便传来一阵湿滑的凉意,引魂灯的光映在水面,竟泛着一层淡淡的青黑。
“水下有东西。”赞德飘在半空中,阴眼穿透浑浊的河水,眉头皱得更紧,“不是普通水鬼,身上缠着咒印,怨气被人为放大了。”
话音未落,水面骤然翻涌,一道青黑色的水柱冲天而起,化作一个身着嫁衣的女子虚影,长发湿漉漉地贴在身上,空洞的眼眶里淌着黑血,尖厉的哭声直刺耳膜:“还我命来!还我命来!”
女子周身的怨气带着腥腐的水汽,扑得紫堂真衣摆翻飞。他迅速后退半步,指尖捏诀,三张镇邪符同时飞出,在空中连成一道金色结界,挡住了怨气的侵袭。
“她身上的咒印是锁魂咒。”赞德绕着女子虚影飘了一圈,语气凝重,“有人故意将她的魂魄锁在这渡口,用怨气滋养邪物,这不是简单的作祟,是人为布局。”
女子似是被赞德的气息激怒,猛地扑向他,尖利的指甲带着寒气。赞德不闪不避,周身淡黑气流化作利刃,却在触及女子虚影时生生顿住——他看清了女子领口的玉佩,与当年御史府的家传玉佩样式有七分相似。
“等等!”赞德喝止,侧身避开攻击,“你是不是二十年前,在这渡口投河的新娘?”
女子的动作骤然停住,空洞的眼眶里黑血流淌得更急,哭声渐渐低了下去,带着无尽的委屈:“是……他们说我克夫,把我推下河……我不甘心……”
紫堂真趁机上前,引魂灯的暖光笼罩住女子,金色灵力缓缓渗入她体内的咒印:“这锁魂咒与当年御史府旧案的邪术同出一源。”他抬眸看向赞德,眼神清明,“看来,害你全家的人,至今仍在作祟。”
赞德周身的黑气猛地暴涨,眼底翻涌着压抑百年的怒火,却在触及女子无助的虚影时,硬生生压了下去。他飘到紫堂真身边,指尖凝聚起一缕纯阴之力,与紫堂真的灵力交织:“我帮你破咒,这背后的人,我一定要找出来。”
一阳一阴两道力量缠绕着锁魂咒,咒印在暖光与黑气的交织下滋滋作响,渐渐松动。女子的虚影在光中渐渐清晰,空洞的眼眶里有了一丝神采:“多谢……多谢二位……”
“你且安心,待咒印破除,我便引你入轮回。”紫堂真声音温和,灵力催动得更急,“但你需告诉我,当年推你下河的人,身上可有什么标记?”
女子沉吟片刻,虚弱地说:“他……他左手虎口有一道月牙形的疤……”
月牙形的疤?赞德瞳孔骤缩,当年带队抄斩御史府的校尉,左手虎口便有这样一道疤!
就在这时,锁魂咒骤然爆裂,一股更浓郁的黑气从河底窜出,化作一只巨大的鬼爪,朝着三人抓来。紫堂真脸色一变,将引魂灯往前一推,金色光晕瞬间扩大,挡住了鬼爪的攻击:“不好,是咒印的反噬,背后之人察觉到了!”
赞德眼神一厉,周身黑气凝为实质,化作一把长剑,他握紧剑柄,朝着鬼爪狠狠劈去:“有我在,想伤他,先过我这关!”
剑光与鬼爪相撞,激起漫天水汽。紫堂真趁机取出一张破邪符,灵力灌注其中,符纸化作一道金色长虹,直刺河底的邪物本源。
夜风吹得芦苇荡剧烈摇晃,引魂灯的光在黑暗中忽明忽暗,一人一鬼并肩而立,身影在水汽中交叠,形成一道坚不可摧的屏障。河底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黑气渐渐消散,锁魂咒彻底破除。
女子的虚影化作一道白光,朝着两人深深一拜,而后缓缓消散在夜色中。
码头上恢复了平静,只有河水轻轻拍打岸边的声音。赞德收起黑气长剑,飘到紫堂真身边,眼底的怒火尚未褪去,却多了几分笃定:“月牙形的疤,当年的人一定还活着。”
紫堂真点头,擦拭着引魂灯上的水汽:“线索终于连上了。接下来,我们去查二十年前负责渡口一带治安的官府旧档,定能找到那只老狐狸的踪迹。”
赞德望着紫堂真清冷却坚定的侧脸,月光洒在他身上,仿佛镀上了一层柔光。他忽然笑了,桀骜的语气里多了几分暖意:“好。不过,下次遇到危险,你得躲在我身后——厉鬼护着驱鬼师,说出去也算是一桩奇闻。”
紫堂真侧头看他,嘴角微微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在夜色中一闪而逝:“彼此。”
引魂灯的暖光映着两人的身影,沿着码头缓缓前行,芦苇荡的沙沙声像是伴奏,为这段跨越阴阳的羁绊,又添了一段难忘的注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