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仙雾门笼罩在一片静谧之中，唯有巡夜弟子提着的灯笼在远处山道上如星子般明灭。
萧逐光在新分配的弟子房里辗转反侧。白日里初入仙门的兴奋尚未褪去，加之他本就不是个能早早安睡的性子，便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来。
“不如去探探那后山的小竹林，听说夜景不错。”他自言自语，眼中闪着跃跃欲试的光。
他轻手轻脚地推开房门，避开巡夜弟子的路线，熟门熟路地往后山摸去——白日里抵达时，他就已经将路径记了个大概。
月光如水，洒在青石小径上。萧逐光心情颇好，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小调，步履轻快地往竹林方向走。就在他即将转入竹林小径时，一个温和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这位师弟，这么晚了，是要往何处去？”
萧逐光浑身一僵，缓缓转过身，只见月光下立着一位身着淡绿长袍的青年。那人眉眼温润，腰间佩剑“留恋”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高马尾随风轻轻晃动，整个人仿佛与这静谧的夜色融为一体。
“我……”萧逐光眼珠一转，立刻挂上无辜的笑容，“这位师兄，我初来乍到，睡不着，就想随便走走，熟悉熟悉环境。”
青年微微一笑，并不戳破他的谎言：“我是江时允，林余烬的师兄。若我没记错，你是今日新入门的萧逐光师弟吧？”
萧逐光心中暗惊，面上却不显，只是拱手行礼：“江师兄好。白日里是林师兄接引我入门的。”
“余烬做事向来稳妥。”江时允语气温和，目光却仿佛能看透人心，“这片竹林夜晚灵气波动较大，不甚安全。新弟子初来，还是莫要夜间独自来此为好。”
萧逐光眨了眨眼，试图讨价还价：“我就进去看一眼，很快就出来，保证不惹事。”
江时允轻轻摇头，语气依然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门规如此，并非针对你一人。况且明日还要早起晨练，余烬带队向来严格，若是迟到了，他虽不会说什么，但你自己面上也不好看。”
听到林余烬的名字，萧逐光莫名地收敛了几分顽劣心思。他想起白日里林余烬那张始终挂着完美笑容的脸，不由得好奇问道：“江师兄，林师兄他……总是那样笑着吗？”
江时允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余烬他……是个很好的师弟。天色已晚，萧师弟还是先回去吧。”
萧逐光敏锐地捕捉到了江时允那一瞬间的迟疑，但他知道再问下去也不会有结果，便顺从地点头：“好吧，那我回去了。江师兄也早些休息。”
他转身往回走，没几步又回头，只见江时允仍站在原地，微笑着目送他，那笑容与林余烬的完全不同——温暖而真诚，仿佛春日暖阳。
“江师兄，”萧逐光忽然问道，“明日晨练，林师兄真的会很严格吗？”
江时允轻轻点头，眼中带着几分笑意：“他对自己要求极严，对他人自然也难以放松。不过你若认真修行，他定会倾囊相授。”
萧逐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次真的转身离开了。走出一段距离后，他忍不住回头再看，江时允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夜色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回到弟子房，萧逐光躺在床上，脑海中交替浮现出林余烬完美无瑕的笑容和江时允温和关切的眼神。
“执着之人吗……”他喃喃自语，想起江时允对林余烬的评价，嘴角微微上扬，“看来这仙雾门，比我想象的要有意思得多。”
窗外，一轮明月高悬，清辉洒满仙雾门的千重楼阁。在另一处院落中，林余烬仍在月下练剑，“心脏”在月光下划出一道道清冷弧线，而远处的阁楼上，江时允静静望着那个执着的身影，轻轻叹了口气。
“余烬，你还要逼自己到何时……”他的低语消散在夜风中，无人听见。
翌日清晨，天还未亮，晨钟尚未敲响，萧逐光竟破天荒地早早醒来。他利落地整理好衣冠，将“竹”佩在腰间，推门而出。
当他抵达晨练广场时，惊讶地发现林余烬已经站在那里，一如昨日般身姿挺拔，青绿色的衣袍在微风中轻轻飘动。
“萧师弟今日来得早。”林余烬转头看他，脸上依然是那抹完美的微笑。
萧逐光盯着他的眼睛，试图从中找出一点真实情绪，却依然一无所获。
“听说林师兄带队严格，我不敢迟到。”萧逐光笑嘻嘻地回答，故意没提起昨夜遇见江时允的事。
林余烬微微颔首：“勤勉是好事。”
晨钟就在这时敲响，悠远绵长，回荡在群山之间。弟子们陆续抵达广场，自觉列队。
林余烬转身面向众人，声音清朗：“今日我们练习‘流云剑法’前三式，请注意手腕运转要如云流水，不可僵硬。”
他示范动作时，萧逐光专注地看着，不得不承认林余烬的剑法确实精妙绝伦，每一式都精准得如同尺量。然而在那完美的表象下，萧逐光总觉得缺了点什么——一种只有他这种不拘一格的剑客才能察觉的、被束缚的真实。
练习途中，萧逐光故意偏离标准剑招，加入了一点自己的变化。果然，林余烬立刻走了过来。
“萧师弟，这一式应当如此。”林余烬耐心地纠正他的动作，手把手地调整他手腕的角度。
如此近距离接触，萧逐光才注意到林余烬虎口和指间厚厚的剑茧，以及那双始终含笑的眼中一闪而过的疲惫。
“林师兄，”萧逐光压低声音，“你昨晚睡得可好？”
林余烬动作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随即恢复如常：“修行之人，不需太多睡眠。”
他放开萧逐光的手腕，转身走向下一个弟子，那背影挺直得几乎有些僵硬。
萧逐光望着他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
这位总是笑着的林师兄，或许比他想象中要有趣得多。而他萧逐光，最擅长的就是揭开伪装，探寻真相。
晨练结束，林余烬如往常一样准备离开，萧逐光却快步追上他：“林师兄，我对昨日的剑招还有些不解，可否请教师兄？”
林余烬停下脚步，转身面对他，笑容依旧：“自然可以。午后来练剑坪找我即可。”
“多谢师兄。”萧逐光笑眯眯地应下，目送林余烬离去。
他知道，在这座云雾缭绕的仙门中，他找到了一件比夜游竹林更有趣的事——揭开林余烬完美笑容下的真实。而这一切，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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