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氏发布会丑闻后的第七天，林家老宅深夜灯火通明。
沈野站在铁门外，隔着雨幕看那扇暗红色大门——
黑纱依旧，铜把手上却缠了新的白绫，
像为一场迟到的葬礼补交功课。
他按下门铃，指纹锁「嘀」地亮起红灯：
「陌生人，请离开。」
沈野抬眼，雨顺着睫毛滑进嘴角，咸得像血。
他掏出手机，拨通那个十年未存的座机号。
铃声在宅子里回荡，三十秒后，母亲的声音传来：
「哪位？」
「林续。」
听筒里瞬间死寂，随后是玻璃坠地的脆响。
五分钟后，门开了。
母亲穿着黑色家居服，鬓角雪白，手里攥着一块碎裂的相框玻璃，
血珠顺着指缝滴在波斯地毯上，像一朵朵小小的罂粟。
她盯着沈野，嘴唇颤抖：
「你……来讨债？」
沈野目光掠过她肩头，客厅里，那张全家福被取下，
玻璃碎片下，林知行的脸完好无损，父母的脸却被划得支离破碎——
仿佛有人想用指甲把「自己」从过去抠掉。
他轻声答：
「是，来讨一句道歉，给你们自己。」
楼梯口，林国梁拄着拐杖，身影被吊灯拉得老长。
老人声音沙哑：「进来吧，关上门。」
沈野踏入玄关，鞋底雨水在地板上晕开一圈圈暗影。
他环顾四周——
一切未变，却又全变了：
黑白遗像被换成更大的尺寸，
原本空出的第三块位置，如今塞进一张P成的「全家合影」——
林知行站在中间，父母左右相依，
而本该属于「林续」的角落，被一片黑影填补，
像故意留出的缺口，又像深不见底的井。
客厅落座，母亲用纱布缠手，血却渗透得更快。
林国梁推来一份文件——
《林氏集团股权转让协议》
受让人：沈野
出让比例：5%
对价：1元
沈野没接，只从背包里掏出那只铁盒，打开，
里面是一撮灰白的灰烬。
他把灰烬倒在茶几上，用手指轻轻拨开，
形成一条极细的直线，像划开战场。
「这是第七号胚胎的出生证明，我把它烧给了你们。」
灰烬被空调风吹得微微扬起，
母亲突然崩溃，跪在地毯上嚎啕：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该怎么爱你！」
她伸手想抓沈野的裤脚，却只抓到一把空气。
沈野起身，退后一步，声音冷得像雨：
「你们把爱做成标本，现在，标本该进博物馆了。」
林国梁递来一把钥匙——
知行房间的那把。
「去看看吧，属于你哥哥，也属于……你。」
门锁「咔嗒」转动，三年未开的门发出老人般的咳嗽。
房间空气里浮着淡淡的樟脑味，
书桌上，林知行的电脑还亮着屏保——
一张全家合影，三个人，笑得完美。
沈野走近，鼠标轻点，屏幕跳出密码框。
他输入：1207
——他离家的日子。
桌面瞬间解锁，像时光被撬开一条缝。
最顶层文件夹命名：「弟弟」
里面只有一段视频，录制时间2010.12.07——
林知行去世前一个月。
沈野点开，镜头晃动，出现一张与他极为相似却更年长的脸：
"如果你看到这段视频，说明我已经不在这个世界。
爸妈会把所有希望压在你身上，可我希望你记得——
你不是谁的替代品，你是你自己。
去飞吧，小怪物。"
视频结束，屏幕黑下去，映出沈野通红的眼睛。
他抬手，想触碰屏幕，却在指尖碰到冰凉玻璃时停下。
原来，唯一提前接纳他的人，是哥哥本人——
只是这份接纳，迟到了九年。
他拉开抽屉，找到一台旧拍立得，
对着屏幕里的黑屏，按下快门——
「咔嚓」一声，白色相纸吐出。
他晃了晃相纸，等影像显现，却只是一片模糊的亮斑，
像来不及聚焦的过去。
他把相纸塞进胸前口袋，转身走出房间，
顺手带上门，「咔嗒」一声，
像是给一段历史重新上锁——
这一次，钥匙在他手里。
回到客厅，母亲仍跪在地上，哭声低下去，变成断断续续的抽噎。
沈野蹲下身，与她平视，声音轻得像怕惊动灰尘：
「我会让林氏公开道歉，也会让它改名——
不再叫‘知行纪念基金’，
而是‘鲸尾少年基金’，
资助所有被编号、被替代、被忽视的孩子。」
母亲抬头，泪眼里映出他冷峻的脸，
像第一次看清这个「陌生人」。
沈野起身，走向大门，手搭在铜把上，
黑纱被风吹得扬起，拂过他的手背，
像一句迟到的告别。
他没有回头，只丢下最后一句话：
「相框里的灰烬，你们自己扫吧。
从今往后，我要活在光里，
——而你们，继续和影子过日子。」
门「砰」地合上，雨声瞬间放大，
像给这座老宅，钉上最后一颗棺材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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