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体能训练在下午，阳光透过地下室的气窗斜射进来，在地板上投下窄窄的光带。陆骋在地上贴了十条胶带，“蛙跳，从这头到那头，三十组。”我的脚后跟磨破了，昨天他帮我贴创可贴时，动作笨得像第一次系鞋带，指尖在我脚踝上蹭了半天，才把胶带粘牢。

跳到第二十三组，膝盖突然发软。我重重跪在地上，疼得眼前发黑，气窗透进来的光在视野里晃成一片金斑。陆骋的皮鞋尖出现在我眼前，“起来。”他的声音没什么温度，可我看见他裤脚沾着的草屑——肯定是早上帮我找丢失的练功鞋，在小区草坪里转了好几圈。

我扶着他的手站起来，掌心触到他指节上的老茧，一层叠一层，像树的年轮。他以前是舞团里最擅长托举的男舞者，能把女演员举过头顶转八圈，现在却连开瓶盖都要找工具。

晚上练剧目，《堂吉诃德》的变奏总也跳不好。挥鞭转时，我的足尖总在地板上打滑，每次转到第七圈就会摔。陆骋把竹竿递给我，“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别管我。”

月光从气窗钻进来，落在镜子上，把我的影子拉得很长。我突然想起上周深夜，起夜时看见他家灯还亮着，窗台上摆着个相框，是他和爸妈年轻时的合影，三个人穿着练功服，笑得露出牙，背景里的把杆上还搭着没晾干的毛巾。

转第九圈时，我终于稳住了。镜子里的少年穿着洗得发白的练功服，足尖在地板上划出的圈又快又稳，像被钉在光斑里。陆骋站在镜子对面，嘴角难得地向上弯了弯，左膝却在不自觉地打颤。

演出前三天，妈妈突然回家，眼睛红肿得像桃。“你爸在排练时崴了脚，医生说至少要休养半年。”她把我的练功裤裤脚缝了又缝，针脚歪歪扭扭，“念念，要不这次就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