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台的镜子前,妈妈抱着我,眼泪打湿了我的练功服。爸爸拍着我的背,声音哽咽,“比我当年跳得好。”陆骋站在旁边,手里拿着瓶红花油,瓶身上的标签都磨掉了。我突然发现,他虎口的疤痕和爸爸掌心的老茧,形状竟然有点像。
回家的路上,月光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陆骋的左膝又开始疼,走得很慢,我扶着他的胳膊,能感觉到他身体里藏着的旧伤在隐隐作痛。
“陆老师,”我看着他鬓角的白发,“你以前跳得有多好?”
他笑了笑,“比你爸差点。”
可我知道,爸爸在喝醉时说过,陆骋当年要是没摔,现在早就是国际舞台上的首席了。
地下室的练功房还亮着灯,镜子里映出空荡荡的把杆。墙角的折叠椅上,放着他没带走的银色笔,笔杆上刻着个小小的“骋”字。地板上的划痕又多了几道,是我今天练足尖转时磨出来的,像树的年轮,一圈圈往外长。
我对着镜子劈叉,胯根还是会疼,可眼泪再也不会掉了。因为我知道,那些疼会变成光,藏在我的骨头里,藏在旋转的足尖上,藏在每个被追光照亮的瞬间里。就像陆骋膝盖里的钢钉,爸爸足尖的老茧,妈妈创可贴下的伤痕,都是舞者身体里的星星,在舞台上亮起来时,谁都看不见它们背后的故事。
凌晨五点半的闹钟响了,我抓起练功服往对门跑。陆骋的门虚掩着,药油的味道从里面飘出来。我推开门,看见他正在给左膝缠绷带,晨光从窗帘缝里钻进来,在他鬓角的白发上投下一小片金斑。
“今天练《海盗》的变奏。”他抬头看我,嘴角带着笑,“你的阿拉贝斯克还不够稳。”
我点点头,转身去地下室开练。镜子里的少年站在把杆前,足尖并拢,后背挺直,像棵正在往上长的树。地板在脚下发出轻微的声响,那是成长的声音,一步一步,又稳又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