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玄（卡恩）的入职顺利得不可思议。他呈上的简历完美无瑕——顶尖学府的博士学位，多篇重量级论文，丰富的（当然历史是他最擅长的毕竟很多事儿他都是经历过的。）教学经验，以及一大堆令人眼花缭乱的专业资格证书，涵盖了历史、物理、甚至还有几个冷门学科的认证。校领导如获至宝，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立刻将高二（七）班的历史和物理两门课交给了他。
而他的课堂，也确实……“有意思”极了。
历史课上，他讲述罗马帝国的衰亡，不会仅仅复述教科书上的内政腐败、蛮族入侵。他会用平淡无波的语调，描述一个百夫长在边境堡垒最后一个夜晚，如何听着风中传来的、故乡早已失传的歌谣，擦拭着生锈的剑刃。
“他并不知道那是文明崩塌的前奏，”墨玄站在讲台上，目光扫过台下或认真或走神的学生，“他只是觉得，那天的夕阳，颜色像凝固的血，格外地冷。”
讲到中世纪黑死病，他不会罗列死亡数字，而是会提到一个细节：“当时的人们发现，很多死去的猫狗身上也有类似的脓疮。于是，他们开始大规模扑杀这些动物。”他顿了顿，看着学生们，“他们不知道，这加速了鼠疫的传播。有时候，最直接的恐惧，会引导人们走向更深的绝望。”
他的叙述没有任何煽情，甚至缺乏起伏，但那些冰冷而精准的细节，却仿佛带着某种魔力，将历史的尘埃重新凝聚成一个个鲜活的、挣扎的瞬间，让那些遥远年代的真实与残酷，悄然渗入听者的骨髓。
而物理课，则更加“诡异”。
他讲解牛顿定律，不会仅仅在黑板上推导公式。他会随手拿起一支粉笔，松开手。
“看，”他说。
那支粉笔并未直接落地，而是在离他掌心几厘米的地方悬浮了一瞬，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托住，然后才以一种极其缓慢、违背常理的速度，悠悠坠落。
全班鸦雀无声，瞪大了眼睛。
“当然，这只是个戏法。”墨玄面无表情地接住粉笔，仿佛刚才什么也没发生，“为了让你们记住，F=ma，力是改变物体运动状态的原因。在没有外力（或者你们看不见的外力）作用下，物体保持原有状态。”
讲到光学，他会指着窗外：“你们看到的阳光，是八分钟前的太阳。而我们看到的星空，很多星光在抵达你们的视网膜时，它们源头的恒星可能早已湮灭。我们所认知的‘现在’，本质上是一场由光速延迟编织的巨大幻觉。”
他的物理课，总在不经意间模糊了科学、哲学与某种……近乎神秘主义的边界。他从不解释那个“戏法”是如何做到的，也从不深入探讨那些超越常识的言论，只是留下一个个令人浮想联翩的钩子。
学生们对他的评价两极分化。有的觉得墨老师学识渊博，讲课引人入胜，酷得不得了；有的则觉得他阴森古怪，说的话云里雾里，让人心底发毛。
林溪是属于后者，并且不安感日益加深。
她发现，这位墨老师看似平等地对待所有学生，但他的目光，偶尔会极其短暂地停留在某些同学身上——包括那个皮肤过于白皙的女生，那个动作异常敏捷的男生。那目光不是审视，更像是一种……确认，确认某个已知的参数。
而当他看向自己时，林溪总觉得，那深不见底的眼眸里，似乎比看别人多了一丝极淡的、难以言喻的东西……不是关切，不是好奇，更像是一个数学家，在观察一个复杂而有趣的未解方程。
她用力掐了掐自己的虎口，告诉自己不要胡思乱想。
可那种被无形之手拨弄命运丝线的感觉，却越来越清晰。
……
卡恩（墨玄）的观察细致入微，如同精密仪器扫描着环境中的每一个变量。他很快注意到了那两个非人学生——鳞族少女和那个疑似山精后裔的男生——对林溪的态度，存在着一种微妙且不协调的异常。
表面上看，他们与对待其他人类同学并无二致：偶尔擦肩而过，在小组活动时有必要的交流，目光接触时也会迅速移开，完美地扮演着普通高中生的角色。他们的伪装堪称精湛，足以骗过绝大多数人类，甚至可能包括一些感知迟钝的低阶灵体。
但在卡恩眼中，那层伪装如同透明的薄纱，其下涌动的真实意图无所遁形。
问题出在他们的“目光”，以及那目光背后转瞬即逝的能量波动。
当他们的视线无意（或者看似无意）扫过林溪时，那并非纯粹的好奇，也不是亚人对“异常人类”的普通探究。那是一种极其隐晦的、被精心压制过的……捕食者的注视。
鳞族少女的目光，会在林溪脖颈和手腕的血管处多停留零点几秒，那并非审美性的停留，而是带着一种评估的意味，仿佛在衡量猎物的鲜活程度。她周身那淡薄的、属于冷血生物的灵气，在那一刻会泛起一丝难以察觉的涟漪，那是狩猎本能被触发的征兆。
而那个山精后裔的男生，他的“注视”则更加飘忽，但卡恩捕捉到，当林溪独自一人、落单在图书馆角落或放学后空旷的走廊时，那男生的感知会如同无形的蛛网般悄然延伸过去，锁定她的位置。那并非保护性的关注，而是一种……标记和等待。
他们像两只混入羊群的野兽，虽然极力收敛爪牙，模仿着羊的温顺，但骨子里对“猎物”的渴望和锁定，在真正敏锐的观察者面前，终究会露出马脚。
有趣。
卡恩端起讲台上的保温杯，里面当然不是茶水，而是来自矮人的一种烈酒，一般的饮料对他来说真的没什么用。只有矮人的烈酒才让他感觉像是喝到了东西。
这两个小家伙，为什么会将林溪视为“猎物”？
林溪身上吸引它们的，是什么？
是她那因“存在消失”而留下的、近乎灵魂真空的特殊状态？这种状态对某些依靠吞噬灵魂能量或存在痕迹维生的异类来说，或许是难得的美味？
还是她身上那丝连卡恩都尚未完全厘清的、与堕落神圣及纯粹空洞相关的微妙因果？这种高层次的因果纠缠，对于低阶亚人而言，可能如同黑暗中诱人的火炬，虽然危险，却也充满了难以抗拒的吸引力？
亦或是……两者皆有？
卡恩放下杯子，目光再次投向窗外正在上体育课的班级。林溪在跑道上慢跑，脸色因为运动而泛红，呼吸略显急促，看起来和任何一个努力锻炼的高中女生没什么不同。
但她周围，无形的暗流已经开始涌动。
他原本只是打算进行一场冷静的观察实验，记录变量在自然状态下的演变。但现在，似乎有外来的“干扰因素”试图提前触碰他的观察样本。
这，可不太礼貌。
卡恩的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了一下，一个极其微弱的、仅限于特定目标才能接收到的灵界波动，如同投入静水的小石子，荡漾开来。
这波动不带任何攻击性，也不包含具体信息，它只是一个清晰的、来自更高位阶存在的“标记”和“警告”——如同野兽用气味圈定领地。
正在操场边缘阴影处假装聊天的鳞族少女和山精男生，身体同时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他们惊恐地交换了一个眼神，立刻收敛了所有外溢的气息，低下头，匆匆混入人群，再不敢将目光投向林溪的方向。
卡恩满意地收回意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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