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烟火气，是卡恩漫长岁月里近期才发掘的一点微小乐趣。尤其是学校后门那条狭窄的巷弄，傍晚时分弥漫的各种小吃香气——油脂在铁板上滋啦作响的焦香，辣酱与香料混合的刺激，糖炒栗子甜腻温暖的热气……这些味道复杂、直接，充满了短暂生命奋力活着的喧嚣。
他此刻正站在一个卖章鱼烧的小摊前，饶有兴致地看着面糊在模具里变成金黄的小球。对他而言，品尝这些食物并非为了汲取能量，而是体验一种……过程。味蕾上短暂炸开的咸甜，牙齿咬到章鱼粒的弹牙触感，都带着一种粗糙而生动的真实感，与他那永恒不变的、近乎虚无的存在状态形成鲜明对比。
就在他将一颗滚烫的章鱼烧送入嘴里时，他感知的某个角落，捕捉到了一丝不和谐的波动。
是林溪。
她正走在回家的另一条路上，脚步起初还算平稳，但很快变得急促，然后成了小跑，最后几乎是发足狂奔。她不时惊恐地回头张望，瘦削的肩膀紧绷着，像一只被无形猎手惊扰的小鹿。
卡恩慢条斯理地咀嚼着，深色的眼眸隔着重重街景，“看”向了林溪身后的那片空间。
没有实体。
没有明显的恶意灵体。
也没有那两个被他警告过的亚人小家伙的痕迹。
街道上人来人往，一切如常。但在林溪的感知里，显然并非如此。她那因失去重要联结而变得异常敏感、甚至可能产生某种“空洞共鸣”的灵觉，似乎捕捉到了某种……无形无质，却又切实存在的“注视”或者“跟随感”。
是那十三个“空洞”消失后，在她灵魂上留下的“引力塌陷”，吸引了游荡的虚无之物？
还是她自身那未知的来历，开始显露出一些特质？
抑或是……他（卡恩）这位观察者的存在本身，就像投入水面的石子，涟漪扩散开来，扰动了她周围原本平衡的、微妙的能量场？
卡恩咽下口中的食物，指尖轻轻一弹，一颗微不足道的、几乎无法被任何仪器探测的能量微粒，如同蒲公英种子般，悄无声息地飘向林溪的方向。它不会干预任何事，只会像一个更精密的传感器，将林溪周围更细微的能量变化反馈回来。
他需要更多数据。
与此同时，林溪已经跑得气喘吁吁，心脏狂跳，几乎要冲破胸膛。她冲进那条通往她租住老旧公寓楼的、灯光昏暗的小巷，背靠着冰冷潮湿的墙壁，大口喘息着。
那种被跟踪的感觉，在她冲进巷口的瞬间，消失了。
来得突兀，去得也诡异。
她捂住胸口，惊魂未定地环顾四周。巷子里空无一人，只有远处马路传来的模糊车声。是错觉吗？是因为最近太累，精神紧张产生的幻觉？
可她刚才那如芒在背的冰冷触感，那么真实……
她不敢多想，用力攥紧书包带子，快步冲向自己那栋楼的单元门。
而在街角，卡恩吃完最后一颗章鱼烧，用纸巾优雅地擦了擦嘴角。感知着那颗能量微粒传回的、林溪周围此刻趋于“平静”但底层依旧暗流涌动的数据流，他眼中掠过一丝极淡的兴致。
看来，他的观察对象，本身就是一个不断产生新变量的、有趣的混沌源。
这比品尝小吃，似乎……更有意思一点。
……
好的，冲突升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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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溪反锁了房门，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上，心脏依旧在肋骨下狂跳不止。房间里一片死寂，窗外霓虹灯的光晕透过没拉严的窗帘缝隙，在水泥地上投下一条扭曲的色带。
不是错觉。
刚才巷子口，绝对有什么东西在看着她。那目光冰冷、粘稠，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与她之前感觉到的、墨老师那种平静无波的观察截然不同。
她抱紧膝盖，一种巨大的无助感裹挟了她。她该向谁求助？报警吗？说感觉有人跟踪？证据呢？连她自己都看不清跟踪者的样子。告诉老师或同学？他们只会觉得她因病产生了幻觉，或者精神压力太大。
她是一个孤岛，与所有可能的救援隔着一片名为“不被理解”的海洋。
与此同时，在学校后街更深处的阴影里，那两个亚人——鳞族少女“白鳞”和山精后裔“石牙”——正进行着最后的密谋。
“教团的命令很清楚，”白鳞的声音带着嘶嘶的气音，她苍白的皮肤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回收‘容器’，剥离‘印记’。她的灵魂必须完整上交。”
石牙烦躁地挠了挠他粗硬的头发，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知道知道！但那具身体……你闻到了吗？那么‘干净’，被灵界的代价洗涤过，没有任何俗世的污浊，还带着一丝……说不出的甜美。教团只要灵魂和印记，身体归我们！”
他们口中的“教团”是一个隐秘的组织，崇拜某种古老的存在，进行着各种禁忌的交易和仪式。林溪，这个被灵界交易抹去了重要联结、自身又带有特殊“印记”的女孩，不知何时进入了他们的视线。她被视作一个珍贵的“容器”和资源。
“她刚才似乎有所警觉了，”白鳞冷静地分析，如同评估猎物的状态，“必须尽快动手。那个新来的老师……很不对劲，他给我的感觉，比教团长老还可怕。在他眼皮底下行动，风险太大。”
“那就今晚！”石牙舔了舔嘴唇，露出尖尖的犬齿，“等她睡着，或者……直接破门而入。一个人类女孩，能有什么反抗之力？”
……
夜深了。
林溪蜷缩在床上，睡得极不安稳。梦中，无数模糊的影子在追逐她，那些她记不清面貌的、消失的人，在远处向她招手，她却怎么也跑不过去。冰冷的窒息感如影随形。
突然！
一声轻微的、如同什么东西刮擦玻璃的异响将她从浅眠中惊醒。
她猛地睁开眼，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卧室的窗户外面，映出了两个扭曲的黑影！不是人类的轮廓！
恐惧像冰水瞬间浇遍了全身。她屏住呼吸，一动不敢动。
“咔嚓——”
窗户的插销被一股蛮力强行撞开！玻璃碎裂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两道身影如同鬼魅般翻了进来，落地无声。月光下，白鳞的脸上覆盖着细密的鳞片，眼睛变成冰冷的竖瞳。石牙则弓着身子，指甲变得尖长，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咕噜声。
“找到你了，‘容器’。”白鳞的声音不再掩饰那非人的嘶哑。
林溪尖叫一声，抓起枕边的闹钟砸了过去，同时翻身下床，不顾一切地冲向房门！
“想跑？”石牙狞笑一声，速度快得带起一阵风，瞬间堵住了她的去路。
房间狭小，无处可逃！林溪背靠着冰冷的墙壁，看着两个逐渐逼近的、散发着非人气息的“同学”，绝望如同潮水般灭顶。
他们不仅要抓她，他们看她的眼神，就像在看一顿……美餐！
就在白鳞冰冷的手即将触碰到林溪脖颈的瞬间——
“咚。”
一声轻响，仿佛有人用指节敲了敲门板。
房间内的空气骤然凝固了。
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白鳞和石牙的动作僵在半空，脸上同时露出了极致的恐惧，仿佛听到了来自深渊的召唤。
门外，一个平静到没有丝毫波澜的声音，透过薄薄的门板传了进来，清晰地响在每个人的耳边，包括林溪：
“深夜拜访女学生的住所，可不是什么符合校规的行为。”
“而且，”那声音顿了顿，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意，“打扰别人的观察时间，更是……非常失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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