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界店铺“渡”内,空间泛起一丝微不可察的涟漪,卡恩的身影悄然浮现。他没有停留,径直走向店铺最深处那片用于进行重要仪式的绝对静谧区域。
将店铺暂时交给“自己”看管,是最有效率的选择。
他站在区域中央,脚下是勾勒着繁复星图的阵纹。没有咒语,没有手势,只是意念的纯粹驱动。他抬起手,指尖轻轻点在自己的眉心。
一道无声的撕裂感,并非作用于肉体,而是作用于存在本身。
他的身影恍惚了一下,仿佛信号不良的影像。下一刻,一道凝实、与他本体一般无二的身影从他身上一步踏出,而留在原地的身影则略显淡薄了几分,眼神中也少了一丝灵动,多了几分机械式的平静。
灵魂二分。对寻常存在而言是足以致命的创伤,对他这永恒的囚徒来说,不过是又一种打发时间的小把戏。留下的那一半足以维持店铺的基本运转和处理寻常交易。
带着石牙灵魂(被压缩成一个不断扭曲、哀嚎的黑暗光点)的那一半卡恩,没有任何迟疑,抬手在虚空中一划。
刺啦——
空间如同布帛般被强行撕开一道裂口,裂口对面并非无尽的虚空,而是一片弥漫着古老、血腥与奢华气息的黑暗领域。浓郁的血能几乎凝成实质,伴随着若有若无的缥缈咏叹调。
卡恩一步踏入。
裂口在他身后弥合。
他出现在一个极其宏伟、哥特风格的古堡大殿中。穹顶高耸,绘着描述血族古老传说的壁画,冰冷的月光透过彩绘玻璃洒下,在地面投下斑斓而诡异的光影。大殿尽头,一张由整块黑曜石雕琢而成的王座上,斜倚着一位身影。
她穿着繁复的暗红色宫廷长裙,肌肤苍白得近乎透明,映衬着烈焰般的红唇和一双深邃如血潭的眼眸。她的美丽带着致命的诱惑和岁月的沧桑,正是卡恩此行的目标——血族大公,卡米拉。
卡米拉慵懒地支着下巴,看着不请自来的卡恩,血色的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哟,真是稀客啊。”她的声音如同陈年美酒,醇厚而危险,“是什么风把你这块万年不化的寒冰,从你那满是怨魂哀嚎的铺子里吹到我这儿来了?”
卡恩没有寒暄的兴趣,直接将手中那团属于石牙的、不断尖啸的灵魂光球展示出来。
“查一下这个灵魂背后的势力,一个自称‘教皇’的存在。”
卡米拉瞥了那灵魂光球一眼,兴趣缺缺:“一个低级山精的灵魂,污秽又吵闹。求人办事,就这点诚意?”
她缓缓从王座上站起身,猩红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嗜血的光芒,周身弥漫起令人战栗的恐怖威压。
“陪我玩一会儿,老骨头。”她伸出猩红的舌尖,舔过尖锐的犬齿,“好久没活动筋骨了。陪我尽兴了,我就帮你看看这小玩意儿脑子里装了些什么垃圾。”
她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卡恩,补充道:“而且,我很好奇,你这老东西最近是转了性?居然没在我耳边念叨‘活着真没意思’、‘有什么能杀死我的方法’之类的丧气话。是找到什么……新玩具了?”
卡恩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对于她的战斗邀请和探究,既不接受也不拒绝,只是平静地陈述:
“你的古堡,经不起折腾。”
“那就去虚空裂隙!”卡米拉眼中战意更盛。
“没兴趣。”卡恩直接拒绝,晃了晃手中的灵魂光球,“情报。交换条件,你可以提别的。”
卡米拉眯起眼睛,盯着卡恩看了半晌,忽然娇笑起来:“看来你是真的对那‘教皇’有点上心?或者说……是对这灵魂为何会去骚扰某个‘特定目标’上心?”
她似乎捕捉到了什么,重新坐回王座,恢复了慵懒的姿态。
“好吧,不看僧面看佛面。把这吵嚷的小东西留下,你可以滚了。有消息了,我自会通知你。”她摆了摆手,“至于代价……等我想到再说,反正你欠我一次。”
卡恩没有多说,将石牙的灵魂光球抛给卡米拉,转身再次撕裂空间,消失不见。
卡米拉接住那团灵魂,看着卡恩消失的地方,血色的眼眸中闪烁着探究与玩味。
“能让这块老冰块动容……‘教皇’?还有那个‘特定目标’……看来,沉寂太久,是该找点乐子了。”她低声自语,指尖用力,那灵魂光球顿时发出更加凄厉的哀嚎。
……
好的,让我们聚焦于卡恩那段充满混乱与喧嚣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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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在店铺内的那一半卡恩,意识与本尊相连,自然也感知到了卡米拉那边的一切。当卡米拉提起他不再整日求死时,他那万年冰封的心湖,竟也罕见地泛起了一丝几不可察的涟漪。
店铺内寂静无声,只有封印着各种代价的容器散发着微光。他的目光似乎穿透了时空,落在了无数岁月之前……
那时候,他还不是现在这个对万事万物都感到倦怠的永生者。那时候,他、卡米拉(那时她还不是大公,只是个胆大包天、精力过剩的血族公主),还有那个脾气火爆、拆家能力一流的狼人王子沃尔夫,三个家伙凑在一起,简直就是灾难的代名词。
他们自称“九界拆迁队”,名号响彻各大位面,闻者头疼,见者避之唯恐不及。
年轻时的卡恩,虽然骨子里已经带着几分冷漠,但远没有如今这般死气沉沉。他被卡米拉的疯狂和沃尔夫的莽撞裹挟着,内心深处那点未曾磨灭的、属于“年轻气盛”的火焰,也被点燃了。
他们干过的“好事”罄竹难书:
“烧杀抢掠”? 倒也算不上,他们自有其扭曲的“正义感”。抢的是欺压弱小的恶霸领主的金库,烧的是亡灵法师亵渎尸体的巢穴,杀的是为祸一方的魔物。只不过,过程往往过于……轰轰烈烈。抢完金库顺便把人城堡主梁给拆了;烧完巢穴非得在旁边烤红薯,差点引发山火;杀完魔物还要把最狰狞的头颅挂在对方老巢门口“示众”,吓得路过的小妖精三天不敢出门。
拔过奥丁的胡子: 这事纯粹是打赌输了。卡恩至今还记得老神王那声震彻阿斯加德的怒吼,以及他们三个被女武神军团追杀了整整三个世界的狼狈。最后是卡恩用计把他们伪装成会说话的石头,才躲过一劫。
抢过龙族的金库: 不是一条龙,是一个龙族部落!计划是卡米拉想的,她利用美色(和幻术)引开了守卫。沃尔夫负责用蛮力撬开那加持了无数禁制的宝库大门,而卡恩则负责破解内部的空间迷锁和诅咒陷阱。得手之后,他们坐在金山顶上,用抢来的金币打水漂,还把龙族族长最珍爱的一颗夜明珠当弹珠玩,差点引发龙族全族暴动。
偷过矮人、火焰巨人、冰霜巨人的酒: 这是沃尔夫的主意,他说要品尝九界最烈的酒。他们溜进矮人那如同迷宫般的地下城,用计灌醉了最厉害的酿酒大师;潜入火焰巨人那岩浆翻滚的宫殿,差点被烤成肉干;又跑到冰霜巨人冰封的王庭,把他们的千年冰酿偷了个精光。最后三个家伙在约顿海姆的雪山顶上开怀畅饮,结果醉醺醺的沃尔夫和卡米拉打了起来,差点把雪山给震塌了。
在亡灵法师的祭坛上开过演唱会: 这是卡米拉的“艺术灵感”。他们端掉了一个试图召唤远古邪神的亡灵法师老巢后,卡米拉觉得那祭坛的声效不错,非要高歌一曲血族咏叹调。沃尔夫用战斧敲击着骷髅头伴奏,卡恩则被迫用亡灵法师留下的头骨法杖当指挥棒。那鬼哭狼嚎的“音乐会”,据说让附近坟地里安息了几百年的亡魂都恨不得再死一次。
回忆至此,店铺内卡恩那略显淡薄的化身,嘴角似乎极其微弱地向上牵动了一下,那是一个几乎不存在的、属于“年轻卡恩”的弧度。
那时候,很吵,很乱,麻烦不断,但也……很有趣。
不像现在,只有永恒的死寂,和无数贪婪灵魂重复上演的、毫无新意的欲望戏码。
他收敛了那丝微不足道的情绪波动,恢复了古井无波的状态。目光扫过店铺,等待着下一个“客人”。
只是心底某个角落,或许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对“有趣”事物的那点久违的渴望,似乎被悄然勾起了一丝。那个叫林溪的女孩,以及围绕她出现的这些麻烦,会不会……也能像当年那样,带来一点不一样的“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