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里飘着稀粥的米香味。我蹲在灶台前添了把火，铁锅里的水咕嘟咕嘟地翻滚。窗外蝉鸣一声接一声，像是要把夏天最后的力气都用完。
手指无意识摩挲着口袋里的手机。那张志愿表的照片还躺在相册最底下，还有苏明月交给招生办时的那个蓝色火漆印。我记得很清楚，那抹蓝像是凝固的眼泪，边缘泛着银光。
"叮——"
玄关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我下意识站直身子，听见皮鞋踩在地板上的脚步声。比平时重三分，像是踩着什么心事来的。
古龙水的味道先飘进厨房。陆子轩惯用的那个牌子，混着他身上办公室空调的凉意。
"婉清？"
我没应声，继续盯着锅里翻腾的米粒。他往客厅走的脚步停了停，又继续往前。
"你在煮粥？"他站在厨房门口，手里拎着星巴克的纸袋，"苏明月让我带的蓝莓芝士蛋糕，说是你最爱吃的。"
我终于抬头看了他一眼。他穿着深灰色西装，领带松垮垮挂在脖子上。袖口磨破的毛边还露在外面，和三天前在志愿大厅抓住我手腕时一样。
"我不饿。"
他愣了一下，嘴角扯出个笑："怎么，还在为填报志愿的事生气？"
我把火关小，起身往客厅走。电视正播着新闻："本市教育局表示，将严查高考招生违规行为......"
陆子轩跟着进来，在茶几前坐下。他放下咖啡袋，食指有一下没一下敲着玻璃桌面。
"我知道你是冲着师大去的。"他声音温和得像从前哄我时那样，"但婉清，你要现实一点。市师范学院也挺好的......"
"苏明月也是这么说的。"我打断他，坐到单人沙发里，"还特意给我带了报考指南，指甲涂着珍珠光泽的透明甲油。"
他手上的动作顿住了。
"那天她来志愿大厅，不光是为了看我吧？"我盯着他发红的眼尾，"是不是还为了确认我不会威胁到她的位置？"
"你怎么这么说话？"他皱眉，"苏明月是为你好。"
"为我好？"我笑起来，"当年你说'我爸欠了苏家的钱'，'我只是为了还债才和你在一起'。现在又要说'我是为你好'？"
茶几上的遥控器被他拍得跳起来半尺高："婉清！"
"师大分数线高？"我继续说，"可我的分数够了。你们为什么这么怕我考上？是不是怕我查到什么？"
他的脸色变了变。突然伸手抓起放在旁边的咖啡杯，捏得纸杯发出咯吱声响。
"苏明月说她已经帮我们打点好了。"他声音低沉下来，"只要你不闹，一切都会顺利的。"
"用当年顶替我上大学的人情？"
话音刚落，他手里的纸杯就爆开了。褐色的咖啡渍顺着指缝滴在地毯上，像一滩化不开的墨。
"你以为我是为你好！"他猛地站起来，带翻了茶几。玻璃板哗啦掉在地上，露出压在下面的一张纸。
是我高中毕业那年写给他的字条。泛黄的纸上歪歪扭扭写着："只要你过得好"。
"当年你不是也为了我放弃未来吗？"
我瞳孔骤缩。耳边响起前世那个冬天的风声，想起我在服装厂加班到凌晨，手指被缝纫机扎出血。那时陆子轩来看我，我把我最后半个月工资塞给他。
"原来你还记得。"我缓缓站起身，"不是'还债'？"
"婉清......"
"从现在开始，我不欠你了。"
我说完就往阳台走。他想拦，被我躲开。穿过客厅时，看见电视还在播那条新闻："......有家长举报疑似存在违规操作......"
行李箱放在阳台角落。我打开衣柜开始收拾衣服，指尖碰到一件件衣服，就像触碰过去的自己。
突然在抽屉最深处摸到一张照片。是我们高中毕业时照的，背面写着一行字：
"婉清，对不起。"
是苏明月的字迹，日期是志愿填报前夜。
我把照片塞进背包，拎起行李箱往客厅走。路过茶几时，看见那张字条还躺在地上。"只要你过得好"几个字被阳光照得发亮。
走廊脚步声渐渐远去。我掏出手机，点开匿名举报邮箱。
压缩包发送成功。我靠在阳台上等回复，远处天边染着晚霞。忽然收到一条陌生号码的短信：
"苏教授那边，我们会处理。"
正要收起手机，新闻播报声从屋里飘出来："近日有多位考生家长实名举报......"
我低头看着手中熄灭的火柴，想起重生那天在宿舍翻到的旧报纸。头版新闻写着"教育局严查高考志愿填报违规行为"，配图就是志愿大厅。
晚风吹过来，带着不知哪家店铺的炒菜香。就像三年前我第一次来这座城市读大学，也是这样的味道。
[未完待续]我靠在阳台栏杆上，等举报邮件的回复。晚风拂过耳畔，带着远处小炒摊的烟火气。
手机震动起来。
不是邮箱提示音，是陌生号码的短信。
"婉清，我是陈教授。"文字简短有力，"明天来趟办公室，关于你的录取。"
我盯着屏幕看了很久。这是师大招生办主任的名字。记得前世她亲自来我家劝说过几次，都被陆子轩拦下了。
客厅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我转身看见陆子轩站在玄关，手里攥着什么东西。他脸上没了刚才的怒意，取而代之的是种我看不懂的神情。
"你给教育局发了邮件？"他声音很轻。
我没回答，把手机往身后藏了藏。他忽然往前走了一步。
"婉清，我知道你恨我。"他眼底泛红，"但有些事不是你想的那样。"
"是吗？"我冷笑一声，"那你说说，是哪样？"
他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又响了。
这次是电话。
"林婉清同学？"是个陌生女声，"我是市纪委的工作人员，请你配合调查苏明月涉嫌高考舞弊一案......"
陆子轩脸色骤变。他猛地伸手要抢我手机，我往后一闪，却被身后的栏杆抵住退路。
"婉清！"他急切地喊，"听我说......"
"我不欠你了。"我直视着他，"从现在开始，别再管我。"
说完就按下通话键。身后晚霞正红，映得整片天空像着了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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