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离别

日子像云深不知处的溪流，悄无声息地淌过。

　　魏无忧每日被安排得满满当当：清晨跟着蓝氏弟子练剑扎马步，上午在雅室听蓝启仁讲礼授课、抄录家规，午后要么跟着蓝曦臣学笛背乐理，要么缠着蓝忘机请教符箓防身之术。

　　明明是个五岁的孩童，却比同龄弟子更刻苦，连蓝启仁都私下里对蓝曦臣感叹：“这孩子，心性倒是难得。”

　　他也没忘找魏无羡的事，时常趁着跟蓝启仁问学的间隙，旁敲侧击打听消息。

　　蓝启仁虽严肃，却也记挂着这事，暗中托人四处打探，终于在半月后带来了消息。

　　那日课业结束，蓝启仁叫住正要溜去找蓝忘机的魏无忧，将他领进雅室，神色缓和了些：“你哥哥魏婴，找到了。”

　　魏无忧猛地抬头，眼里瞬间迸出光，攥着衣角的手都在发颤：“先生，我哥他……他还好吗？”

　　“他被云梦江氏的江枫眠收养了，如今在莲花坞。”蓝启仁缓缓道，“江宗主仁厚，会善待他的。”

　　“莲花坞……”魏无忧喃喃重复着这个名字，心里又酸又喜。

　　酸的是哥哥这些日子不知受了多少苦，喜的是终于有了哥哥的下落，而且有了安稳的去处。

　　他攥紧了手心，眼底的执拗更甚：“我要去找他！”

　　“急什么。”蓝启仁敲了敲他的额头，“江宗主已然知晓你在我蓝氏，不日便会亲自来接你，带你回莲花坞与你哥哥团聚。”

　　魏无忧愣了愣，随即狂喜不已，差点蹦起来。

　　他终于能见到魏无羡了！

　　可欢喜过后，心里却泛起淡淡的失落。

　　他知道自己不久就会离开云深不知处，便悄悄盘算着做些小物件当临别礼物。

　　之后的几日，魏无忧总趁着课余躲在自己的小房间里忙活。

　　他翻出蓝氏弟子做手工剩下的边角料，有青色的丝线、小块的桃木，还有打磨玉石剩下的碎料。

　　他前世为了打发时光，学过些简单的手工活，没想到如今倒派上了用场。

　　他先给蓝忘机做剑穗。

　　选了沉稳的深蓝色丝线，编了结实的金刚结，又把蓝忘机之前送他玉佩上掉落的一小块碎玉嵌在末端。

　　他记得蓝忘机的佩剑避尘清冷雅致，这剑穗想来是配得上的。

　　编到指尖发疼时，就对着碎玉吹口气，心里想着二哥平日里的照顾，手上的力道便又足了些。

　　给蓝曦臣的剑穗则选了温润的浅青色，编了回纹结，尾端坠了颗小小的白珠，晃动时能发出细碎的轻响。

　　他想着蓝曦臣温和的性子，这清淡雅致的样式，大哥定是喜欢的。

　　编完后他还对着剑穗吹了段刚学会的短调，算是给礼物添了份心意。

　　给蓝启仁的则是个桃木雕花。

　　他找了块纹理细腻的桃木，用小刀一点点雕刻。

　　蓝启仁总捧着书卷授课，他便雕了株盛放的墨兰，叶片舒展，花瓣雅致，正合先生的文人风骨。

　　雕刻时不小心划了手，他慌忙吮了吮指尖，生怕留下痕迹，又小心翼翼地打磨光滑，直到桃木摸起来温润无棱角才罢休。

　　没过几日，弟子便来报，云梦江氏宗主江枫眠到访。

　　魏无忧跟着蓝曦臣、蓝忘机去前厅迎接，远远就看到一位身着紫衣、气质温润的中年男子，正是江枫眠。

　　他一眼就望向魏无忧，温和地招手：“无忧，我来接你回莲花坞，你哥哥在等你。”

　　收拾行囊时，魏无忧揣着三个小物件，先去找了蓝曦臣和蓝忘机。

　　两人正站在回廊上等他，晨光透过竹叶洒在他们身上，温和又清雅。

　　“大哥，二哥。”魏无忧把两个剑穗递过去，小脸涨得微红，“这是我做的，不好看，你们别嫌弃。”

　　蓝曦臣接过浅青色剑穗，指尖抚过细腻的绳结，眼底满是笑意：“很精致，我很喜欢。”说着便直接系在了佩剑朔月上。

　　蓝忘机拿着深蓝色剑穗，看着末端的碎玉，耳尖微微泛红。

　　他轻声说了句“谢谢”，动作轻柔地系在避尘上，还轻轻晃了晃，剑穗随着动作轻摆，模样十分合宜。

　　随后三人一同去找蓝启仁。魏无忧捧着桃木雕花，有些忐忑地递上前：“先生，这个给您。”

　　蓝启仁低头看向那株桃木墨兰，雕刻虽算不上精湛，却透着股认真劲儿。

　　他板着的脸缓和了几分，伸手接过，指尖摩挲着光滑的木面，淡淡道：“尚可。”话虽硬气，却小心地将木雕放进了袖袋。

　　离别时，魏无忧攥着蓝忘机额外塞给他的符囊，怀里揣着蓝曦臣送他的清心笛，回头望着站在山门处的三人。

　　蓝曦臣笑着挥手，蓝忘机握着系着新剑穗的避尘，蓝启仁虽依旧板着脸，却也朝他点了点头。

　　魏无忧用力挥手：“大哥，二哥，先生，再见！”他心里虽舍不得，却也满是期待，毕竟用不了多久，听学大典上，他们就能再见面了。

　　船行江上，水汽带着莲花的清香扑面而来，魏无忧扒着船舷，望着两岸飞速倒退的芦苇荡，手心攥着符囊的力道就没松过。

　　江枫眠坐在一旁，偶尔和他说些莲花坞的趣事，说魏无羡性子跳脱，却每日都要念叨他好几遍，说得他心里像被温水泡着，暖得发痒。

　　等船终于靠上莲花坞的码头，远远就看到一道身影风风火火地冲了过来。

　　魏无忧一眼就认出那是魏无羡，他穿着江氏的紫衣，身形比记忆里拔高了些，眉眼依旧清亮，只是褪去了几分逃难时的狼狈，多了些少年人的鲜活。

　　“无忧！”魏无羡的喊声穿透水汽，带着抑制不住的狂喜。

　　魏无忧再也忍不住，挣脱江枫眠的手就朝他扑过去。

　　魏无羡稳稳接住他，双臂收得极紧，力道大得像是怕一松手他就会消失。

　　“哥！”魏无忧埋在他颈窝，眼泪瞬间涌了出来，混着莲花的香气砸在魏无羡的衣襟上。

　　“我在，我在。”魏无羡的声音也带着哽咽，手一遍遍抚过他的后背，“让你受苦了，哥对不起你。”

　　两人抱着哭了好一会儿，旁边才传来一声轻咳。

　　魏无忧抬头，看到个和魏无羡年纪相仿的少年，同样穿着江氏校服，眉眼桀骜，正抱着胳膊站在一旁，脸上虽装作不耐烦，眼神里却藏着几分好奇。

　　“这就是你天天念叨的弟弟啊？”少年挑眉道。

　　“这是江澄！”魏无羡连忙擦了擦眼泪，拉着魏无忧介绍，“是江叔叔的儿子，以后也是你哥哥。”

　　“谁是他哥哥！”江澄瞪了魏无羡一眼，又看向魏无忧，别扭地别过脸，“跟我来吧，我爹把你的房间收拾好了。”

　　魏无忧跟着他们往坞内走，莲花坞的建筑依水而建，廊下挂着的风铃随风作响，处处透着鲜活的气息。

　　进了房间，魏无羡就拉着他坐在床边，追问他在姑苏的日子。

　　魏无忧摸出怀里剩下的一截丝线，笑着讲起蓝曦臣的温和、蓝忘机的默默照顾，还有蓝启仁看似严厉的关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