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像浓稠的墨汁,将整个走廊彻底浸透。
那声戛然而止的惨叫仿佛还在耳边回荡,带着撕裂般的痛苦,让剩下的九个人都僵在原地,连大气都不敢喘。虞清砚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粗糙的墙面,试图通过触感确认自己的位置。他能闻到空气中的血腥味变得更浓了,混杂着消毒水的气息,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甜腻感。
“滴……答……滴……答……”
液体滴落的声音还在继续,节奏缓慢而规律,像是某种倒计时。它从走廊深处传来,隔着浓重的黑暗,分不清具体距离,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一点点挤压着人的神经。
“谁、谁刚才叫的?”一个男生的声音带着哭腔,打破了死寂。他似乎想挪动脚步,却不小心踢到了什么东西,发出“哐当”一声轻响——像是踢到了金属器械。
“别出声!”齐砚秋的声音低沉而清晰,穿透黑暗传来,“不想死就站着别动。”
他的话像一盆冷水,浇灭了所有人的异动。虞清砚能感觉到周围的人都屏住了呼吸,连身体的颤抖都刻意压低了。黑暗放大了感官,任何一点细微的声响都被无限拉长,走廊深处的哭泣声似乎更近了,那断断续续的呜咽里,还夹杂着布料摩擦的“沙沙”声,像是有人穿着宽大的裙摆,正沿着墙壁缓缓移动。
“怨灵护士……”虞清砚在心里默念这四个字。系统规则里只提到了这个名字,却没有任何关于它形态、能力的描述。是实体?还是类似鬼魂的存在?他更倾向于后者——毕竟,没有哪个活人能在这种环境里发出那样非人的哭泣声。
就在这时,头顶的白炽灯突然“滋啦”一声,闪烁了几下,发出刺眼的白光。
光线短暂亮起的瞬间,虞清砚下意识地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廊尽头的拐角处,似乎有一个穿着白色护士服的身影一闪而过,那身影很高,瘦得像根竹竿,头发披散着,遮住了脸。而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那个刚才发出惨叫的中年男人倒在地上,胸口插着一根生锈的输液架铁杆,鲜血正从伤口汩汩涌出,染红了身下的地面。
“啊——!”那个校服女生再次尖叫起来,声音里充满了绝望。
“啪!”
灯光再次熄灭,黑暗重新笼罩一切。但这一次,没有人再敢发出声音。刚才那惊鸿一瞥带来的恐惧,比持续的黑暗更让人窒息。
虞清砚的心脏在胸腔里沉稳地跳动着。他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恐慌,反而在快速分析——刚才的灯光闪烁绝非偶然,更像是某种“提醒”。那个护士的身影出现在拐角,而死者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说明它的移动速度不算快,或者说,它在“玩弄”猎物。
“规则修改……”他忽然想起自己的天赋。面板上显示等级D,未激活。怎么激活?是需要特定的条件,还是单纯的意念驱动?
他集中精神,尝试去“想”——想让那该死的灯再亮一次。
一秒,两秒,三秒……
周围依旧一片漆黑,没有任何变化。
“看来没那么简单。”虞清砚低声自语,并不意外。如果天赋能这么轻易动用,那“规则”二字就太廉价了。
“别白费力气了。”齐砚秋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带着点笑意,“新手天赋哪有那么好用。”
虞清砚侧过头,在黑暗中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你怎么知道我在做什么?”
“猜的。”齐砚秋的声音里带着点玩味,“毕竟,我们都是‘有特殊能力’的人。比起这个,不如想想怎么找到光源。总不能一直摸黑等死。”
他说得有道理。虞清砚摸索着墙壁,试图找到应急灯的开关。医院的走廊通常会有应急照明,也许这里还能用。他的手指划过冰冷的墙面,触到一个凸起的塑料按钮,按了下去。
“滋——”
墙壁侧面的一盏小灯亮了起来,发出昏黄的光,勉强照亮了周围三米的范围。光线很弱,但足够看清脚下的路,也让其他人稍微松了口气。
“太好了!”那个穿职业装的女人扶着墙站起来,脸色依旧苍白,“我们……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齐砚秋走到应急灯旁,借着光打量着周围的环境。走廊两侧是一个个病房,门牌大多已经脱落,只剩下几个还能看清数字:301、302、304……
“找线索。”他言简意赅,“院长日记是任务核心,肯定藏在和院长相关的地方——办公室、档案室,或者他的专属病房。”他看向其他人,“我们有十个人,分开搜索效率更高。但要记住,保持警惕,随时沟通。”
“分开?”校服女生立刻摇头,“刚才那个人……就是单独跑出去才死的吧?我不分开!”
“那就组队。”齐砚秋很随和,“两两一组,不要走太远。发现任何线索立刻喊一声。”他的目光扫过众人,“有没有异议?”
没人说话。在这种环境下,齐砚秋的冷静和条理成了众人唯一的依靠。
“很好。”齐砚秋点点头,看向虞清砚,“虞先生,要不要继续合作?”
“无所谓。”虞清砚靠在墙上,懒得动。
“那就这么定了。”齐砚秋笑了笑,转向其他人,“剩下的人自己组队,左边的病房从301开始搜,右边从304开始。我和虞先生去走廊尽头看看,那里应该是院长办公室的方向。”
分配完毕,其他人犹豫着两两结伴,小心翼翼地走向各个病房。应急灯的光芒有限,他们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黑暗里,只留下隐约的脚步声。
走廊里只剩下虞清砚和齐砚秋。
“走吧。”齐砚秋率先迈步,朝着走廊深处走去。他的步伐很稳,即使在黑暗中也没有丝毫踉跄,像是对这里的环境了如指掌。
虞清砚跟在他身后,目光警惕地扫过两侧的病房门。这些门大多虚掩着,里面黑黢黢的,不知道藏着什么。他注意到齐砚秋的手指一直在轻微活动,像是在感受什么——是在动用他的“金属”异能吗?
“你在找什么?”虞清砚问。
“找能用的东西。”齐砚秋头也不回,“金属制品。我的武器是长枪,现在没激活,只能靠异能操控现成的金属。”他顿了顿,“你呢?你的冰雪异能和弓箭,有什么想法?”
“没有。”虞清砚实话实说,“没感觉。”
齐砚秋轻笑一声:“看来我们都是新手。”
两人沉默地往前走,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应急灯的光芒越来越弱,前方重新陷入黑暗。齐砚秋停下脚步,从口袋里摸出一个打火机——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找到的,“啪”地一声点燃,微弱的火苗照亮了他的脸。
“前面好像有东西。”他低声说。
虞清砚顺着火光看去,只见走廊尽头的墙壁上挂着一幅画,画框是金属的,上面落满了灰尘。画的内容看不太清,似乎是医院的老照片。
“院长办公室应该就在附近。”齐砚秋走近那幅画,伸手擦去上面的灰尘,“医院的重要部门通常会挂这类东西。”
就在他的手指碰到画框的瞬间,走廊里的哭泣声突然变得清晰无比,仿佛那个“怨灵护士”就站在他们身后!
“小心!”虞清砚猛地转身,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块从地上捡起的石头,警惕地看向身后。
身后空空如也,只有应急灯昏黄的光芒,以及远处传来的、其他玩家翻动东西的声音。
“怎么了?”齐砚秋也转过身,打火机的火苗在他指间跳动。
“你没听到?”虞清砚皱眉。那哭泣声明明那么近,带着刺骨的寒意。
齐砚秋侧耳听了听,摇摇头:“只有远处的声音。你幻听了?”
虞清砚没说话。他不觉得是幻听,那种声音太真实了,像是贴着耳膜在哭。他忽然想起自己的智力值——75,高于普通人,或许这意味着他能感知到一些其他人注意不到的细节?
“也许是天赋的副作用。”他猜测道。
齐砚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有可能。规则修改……听起来就和‘感知规则’有关。也许你能更早察觉到危险。”
他重新看向那幅画,忽然“咦”了一声:“画框后面是空的。”
虞清砚凑近一看,果然,画框和墙壁之间有一道缝隙,似乎是被人故意挂歪的。齐砚秋用手指抠住画框边缘,用力一拉——画框被扯了下来,露出后面的墙壁。
墙壁上有一个嵌入式的金属盒,盒盖是锁着的,锁芯是黄铜材质,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这是什么?”虞清砚挑眉。
“不知道。”齐砚秋打量着那个锁,“但肯定藏着东西。”他尝试用手指去掰,金属盒纹丝不动。
“让开。”虞清砚伸出手,集中精神盯着那个锁。他再次尝试动用“规则修改”天赋,这一次,他的目标很明确——让锁芯的某个零件稍微错位,哪怕只有一瞬间。
他闭上眼睛,脑海里想象着锁芯内部的结构,想象着其中一根弹子的位置发生微小的偏移。
“嗡——”
脑海中似乎传来一声轻响,像是有什么东西被触动了。
“咔哒。”
一声轻微的脆响,金属盒的锁开了。
虞清砚猛地睁开眼,有些惊讶。成功了?
齐砚秋也愣了一下,随即笑道:“看来你的天赋比我想象的好用。”他伸手打开盒盖,里面放着一把生锈的钥匙,还有一张泛黄的纸条。
他拿起纸条,借着打火机的光看了起来。纸条上的字迹潦草,像是用钢笔急急忙忙写的:
“它在找那本日记,它知道日记里写了什么。别相信镜子里的东西,午夜后,所有倒影都会变成它的眼睛。”
“它?应该就是怨灵护士。”齐砚秋把纸条递给虞清砚,“镜子?这里哪有镜子?”
虞清砚接过纸条,指尖触到纸张的瞬间,上面的字迹突然开始扭曲、模糊,像是被水浸湿了一样,最后变成一团黑色的墨迹。
“这……”他愣住了。
“看来线索只能看一次。”齐砚秋不以为意,“重点是‘镜子’和‘午夜’。我们得在那之前找到日记,并且远离镜子。”他拿起那把生锈的钥匙,“这把钥匙应该能打开什么地方。”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惊恐的尖叫,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凄厉,而且……是朝着他们这个方向跑来的!
“救命!救命啊!”是那个穿职业装的女人的声音。
虞清砚和齐砚秋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
他们立刻熄灭打火机,躲到金属盒旁边的阴影里,屏住呼吸。
脚步声越来越近,那个女人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头发凌乱,脸上满是泪水和恐惧。她身后的黑暗中,似乎跟着一个白色的身影,移动时没有任何声音,只有那若有若无的哭泣声,如同跗骨之蛆。
“别过来!别过来!”女人一边跑一边回头,根本没注意到躲在阴影里的虞清砚和齐砚秋。
她跑到那幅画掉落的地方,脚下一滑,摔倒在地。
就在她摔倒的瞬间,那个白色的身影从黑暗中显现出来。
那确实是一个穿着护士服的“人”,身材高瘦,四肢像竹竿一样细长,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下巴——那是一种不正常的青灰色,嘴角似乎还挂着暗红色的液体。
它手里拿着一把手术刀,刀身闪着寒光,正缓缓走向摔倒在地的女人。
女人吓得浑身发抖,连尖叫都发不出来,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把手术刀离自己越来越近。
躲在阴影里的虞清砚握紧了拳头。他可以再次动用规则修改,也许能让手术刀暂时失灵?但他不确定这会不会激怒这个“怨灵护士”,把目标引到自己身上。
而旁边的齐砚秋,手指微微动了动,目光落在走廊墙壁上的金属输液架上。
就在手术刀即将刺向女人的瞬间,异变陡生——
走廊尽头的应急灯突然全部熄灭,连一丝光线都没有留下。
黑暗中,只听到女人的惨叫声再次响起,却又在瞬间被什么东西捂住,戛然而止。
紧接着,是某种沉重的、拖拽的声音,慢慢朝着走廊深处移动,最终消失在黑暗里。
一切再次归于死寂。
虞清砚和齐砚秋在阴影里一动不动,连呼吸都降到了最低。
过了很久,齐砚秋才缓缓开口,声音压得极低:
“它走了。”
虞清砚没有回应。他的目光落在刚才女人摔倒的地方,那里现在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
但他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留在了那里。
不是尸体,也不是血迹。
而是一种更诡异、更冰冷的存在感,像是一双眼睛,在黑暗中,静静地注视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