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握紧了手中的包，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皮质包面被按压出几道深深的褶皱。包里的日记和照片仿佛被注入了无形的重量，每走一步都在肩头沉一分——那是林秀娥的气息，是她未说出口的冤屈，更是那些被岁月尘封、被人心掩盖的真相，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头。他不是不知道，自从下定决心追查林秀娥的下落，揭开旧楼背后的秘密开始，危险就如影随形。或许是暗处的窥探，或许是无声的警告，又或许是更致命的阻拦，但他没有半分退缩的念头。为了林秀娥，那个曾经笑着给他递过温水、眼里有光的女人；为了那些被刻意抹去的过往，那些在黑暗中无声哭泣的冤魂；更为了心中那份从未动摇的正义，哪怕前路是刀山火海，他也必须一步步走下去。
旧楼的暗影浓稠得像化不开的墨，晚风穿过破损的窗棂，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是谁在低声啜泣，又像是恶意的低语。陈默站在杂物间的门口，脊背挺得笔直，隐约间，他能感觉到有一双眼睛藏在黑暗的角落，冰冷、贪婪，又带着一丝阴狠，死死地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仿佛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将他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他缓缓转动脖颈，手电筒的光柱在四周扫过，照亮了堆积如山的破旧杂物——发霉的桌椅、散落的纸片、生锈的铁器，每一样都蒙着厚厚的灰尘，在光柱下扬起细碎的尘埃，却始终没有捕捉到那道窥视的身影。
没有恐惧，只有一股愈发坚定的决心在心底蔓延。陈默深吸一口气，空气中弥漫着灰尘、霉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腐朽气息，呛得他微微皱眉，却也让他更加清醒。他转身走出杂物间，手电筒的光柱在黑暗中开辟出一条狭窄的道路，光柱所及之处，墙壁上的斑驳痕迹、地面上的杂乱脚印都清晰可见，而光柱之外，是无边无际的黑暗，仿佛隐藏着无数不为人知的秘密。他脚步沉稳，一步一步朝着楼梯口走去，朝着旧楼更深的地方走去，也朝着真相的方向，缓缓前行。
只是陈默没有意识到，危险早已不止停留在暗处的窥探，更悄然侵入了他的精神世界，像藤蔓一样，一点点缠绕、收紧，让他逐渐陷入混沌与清醒交织的困境。
日子一天天过去，陈默把大部分时间都耗在了旧楼和对林秀娥相关线索的梳理上。他住在旧楼附近一间简陋的出租屋里，房间里堆满了复印的资料、标注的笔记，还有那本被他翻得卷边的日记。日记里的字迹娟秀，记录着林秀娥的日常，从最初的温柔惬意，到后来的忐忑不安，再到最后的恐惧绝望，每一个字都像一根细针，扎在陈默的心上。他常常对着日记发呆，一遍遍地琢磨那些隐晦的字句，试图从中找出更多线索，哪怕是一个不起眼的名字、一个模糊的地点，都可能成为解开谜团的关键。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幻觉开始缠上了他。
起初只是偶尔的恍惚，比如在整理资料时，眼角的余光会瞥见一个纤细的身影在房间门口一闪而过，穿着素雅的连衣裙，长发披肩，身形和林秀娥有几分相似。每当他猛地抬头去看时，门口却空无一人，只有风吹动窗帘的痕迹，仿佛那只是他过度疲惫产生的错觉。陈默没有放在心上，只当是连日来休息不足，精神紧张所致，他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继续梳理线索，可幻觉却像生了根一样，愈发频繁地出现。
后来，幻觉开始出现在旧楼的走廊里。
每次他拿着手电筒在旧楼里排查，走到那些光线昏暗的走廊时，总能看到林秀娥的身影在不远处飘荡。她依旧穿着那件素雅的连衣裙，长发垂落，低着头，看不清脸庞，脚步轻盈得像一片羽毛，在走廊里缓缓移动，时而停下，似乎在驻足凝望，时而又轻轻抬手，仿佛在诉说着什么，却始终发不出一点声音。陈默的心会猛地一紧，他会快步追上去，手电筒的光柱死死地锁定那个身影，可每当他靠近，那个身影就会像烟雾一样，在光柱中缓缓消散，只留下一片冰冷的空气，和他胸腔里剧烈跳动的心脏。
“秀娥姐……”他常常会不由自主地开口，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带着一丝沙哑和无力，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有一次，他在旧楼的三楼走廊排查，幻觉再次出现。林秀娥的身影就站在走廊的尽头，背对着他，肩膀微微颤抖，像是在哭泣。陈默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揪紧了，他放慢脚步，小心翼翼地走过去，轻声唤道：“秀娥姐，是你吗？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是谁害了你？”
那个身影没有回头，依旧站在原地，颤抖得愈发厉害。陈默一步步靠近，距离她只有几步之遥时，他伸出手，想要触碰她的肩膀，可指尖却只穿过了一片虚无。就在这时，那个身影缓缓转过身来——没有脸庞，只有一片模糊的空白，像是被人刻意抹去了一样。
“啊！”陈默猛地后退一步，手电筒“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光柱朝上，照亮了他苍白惊恐的脸庞。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的衣衫，心脏狂跳不止，仿佛要跳出胸腔。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好半天才缓过神来，捡起地上的手电筒，光柱再次扫过走廊尽头，那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刚才的一幕，依旧是幻觉。
除了幻觉，陈默的神经衰弱症状也愈发严重。
他开始失眠，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觉。躺在床上，脑海里全是林秀娥的日记、旧楼里的暗影、那些诡异的幻觉，还有无数个未解的疑问，像走马灯一样在眼前盘旋，让他无法平静。越是强迫自己入睡，精神就越是清醒，耳边仿佛能听到各种奇怪的声音——旧楼里的风声、远处的脚步声、还有隐约的啜泣声，这些声音交织在一起，折磨着他的神经，让他几近崩溃。
有时候好不容易浅浅入睡，也会被噩梦惊醒。梦里，他总是被困在旧楼的走廊里，四周一片漆黑，没有手电筒，没有光亮，只有林秀娥的身影在黑暗中飘荡，一遍遍向他伸出手，却始终无法靠近。还有一双冰冷的手，从背后悄悄伸出，想要抓住他的肩膀，他拼命地奔跑、挣扎，却怎么也跑不出那条漫长的走廊，只能在无尽的恐惧中惊醒，醒来时，浑身是汗，心跳如鼓，再也无法入睡。
白天的时候，他的精神状态越来越差，眼神变得涣散，注意力很难集中。常常看着一份资料，看了半天却不知道上面写的是什么；有时候别人和他说话，他要反应很久才能回过神来，甚至会听错、记错。他的头痛也越来越频繁，像是有无数根针在太阳穴里扎着，一阵阵的钝痛袭来，让他忍不住皱紧眉头，抬手按压太阳穴，却丝毫没有缓解。
他的脾气也变得愈发暴躁易怒。以前的陈默沉稳温和，哪怕遇到再棘手的事情，也能冷静应对，可现在，一点点小事就能让他情绪失控。比如整理资料时找不到想要的纸条，比如外面传来刺耳的噪音，甚至比如杯子里的水凉了，都能让他猛地摔东西，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怒吼，发泄着心中的压抑和痛苦。可每次发泄过后，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疲惫和自责——他知道自己不该这样，可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操控着他的心智。
身边的朋友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纷纷劝他停下来休息一段时间，不要再执着于这件事，可陈默都拒绝了。他知道，自己不能停，一旦停下来，那些线索可能就会再次被尘封，林秀娥的冤屈可能永远无法昭雪，那些隐藏在暗处的人，也永远不会受到惩罚。他只能硬撑着，一边和日益严重的幻觉、神经衰弱抗争，一边继续追查线索。
有一次，朋友强行拉着他去医院检查，医生看着他眼底的红血丝、苍白的脸色，听着他描述的症状，摇了摇头，告诉他这是长期精神高度紧张、睡眠严重不足导致的严重神经衰弱，再加上心理压力过大，才产生了幻觉，如果继续这样下去，精神很可能会彻底崩溃，甚至出现更严重的问题，叮嘱他必须立刻停止手头的事情，安心休养，配合治疗。
可陈默只是敷衍地点了点头，拿了一些安神的药，转身就又回到了出租屋，回到了旧楼。那些药，他偶尔会吃一粒，却丝毫没有效果，幻觉依旧频繁出现，失眠依旧困扰着他，神经衰弱的症状也没有任何缓解。
那天晚上，陈默又一次在旧楼里排查到深夜。手电筒的光柱在黑暗中摇曳，照亮了走廊里的灰尘和蛛网。他的头痛得厉害，眼前开始出现模糊的重影，幻觉再次袭来——林秀娥的身影在走廊里飘荡，这一次，她的脸庞清晰了许多，眼里含着泪水，嘴角带着一丝绝望的笑意，正静静地看着他，像是在祈求，又像是在告别。
陈默停下脚步，眼神涣散，他伸出手，声音沙哑地说道：“秀娥姐，我知道你很委屈，我一定会找到真相，一定会为你报仇，你再等等我，再等等我……”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带着一丝哽咽。手电筒的光柱渐渐微弱，最终“咔哒”一声熄灭了，黑暗瞬间吞噬了他。他没有去换电池，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任由林秀娥的幻影像影子一样缠在身边，任由头痛和疲惫席卷全身。
他知道，自己的精神状态越来越差，或许再过不久，他就会彻底陷入幻觉，分不清现实与虚幻。但他不后悔，也不会放弃。哪怕前方是万丈深渊，哪怕自己会为此付出一切，他也要继续走下去，朝着真相的方向，一步一步，坚定地走下去。因为他答应过自己，要为林秀娥讨回公道，要让那些被尘封的真相，重见天日，要让心中那份沉甸甸的正义，不再被辜负。
黑暗中，那双隐藏在暗影里的眼睛，依旧在静静地注视着他，带着一丝玩味，一丝阴狠。而陈默，在幻影的缠绕和精神的煎熬中，依旧挺直了脊背，朝着旧楼更深的地方，缓缓走去。真相的轮廓，似乎就在前方，触手可及，又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迷雾，等待着他用最后的意志，去揭开那层神秘的面纱。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