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颠簸的节奏像北疆的驼铃,林惊澜在一阵熟悉的草药味中睁开眼。入目是绣着东宫云纹的车帘,指尖触到的锦垫柔软厚实,与新兵营的硬板床判若两地。“林护卫醒了?” 李统领的声音从车外传来,带着几分欣慰,“解毒丹起效了,你已昏睡了一天一夜。”
林惊澜撑着坐起身,肩头的刀伤仍在抽痛,却已能活动自如。她掀开车帘,见车队正行在官道上,两侧是护送的东宫侍卫,人人腰佩长刀、目光警惕。“李统领,” 她声音还有些沙哑,“我的佩刀和那些证物?” 李统领递过一个包裹:“都在。赵德海派的人死后,我们在他身上搜出了这个。”
包裹里除了她的佩刀、半张匈奴地图,还有一枚青铜虎符碎片,上面刻着“秦”字纹路。林惊澜指尖抚过碎片,脸色沉了下来:“这是秦嵩调兵的信物,赵德海竟敢私藏。看来他不只是刁难新兵,还在帮秦嵩掌控北疆兵权。” 李统领点头:“公主早有预判,让我们沿途留意秦嵩的人,这一路怕是不会太平。”
话音刚落,前方侍卫突然勒住马缰,高声示警:“有埋伏!” 林惊澜立刻握紧佩刀,掀开车帘跃下车。只见官道两侧的树林里窜出十几个蒙面人,手持弯刀直扑车队,为首者腰间挂着与赵德海亲信相同的黑布令牌。“是秦嵩的死士!” 林惊澜大喝一声,对侍卫道,“保护车队,我来引开他们!”
她翻身跳上一匹闲置的战马,挥刀劈向为首的蒙面人。刀锋相撞的瞬间,她察觉对方招式狠辣却章法散乱——显然是临时拼凑的亡命之徒。林惊澜故意卖个破绽,引诱对方长刀刺来,随即侧身避开,反手将刀架在他颈间:“谁派你们来的?” 蒙面人眼神狠厉,刚要咬毒,却被林惊澜用刀背敲晕。
余下的死士见头领被俘,顿时乱了阵脚。东宫侍卫趁机围上来,很快将他们制服。林惊澜看着被绑住的蒙面人,对李统领道:“留活口,他们或许知道秦嵩在京城的动作。” 李统领点头应下,目光中多了几分赞许:“公主果然没看错你,临危不乱,有大将之风。” 林惊澜却望着远处的树林,总觉得这场埋伏太过仓促,像有人在故意试探。
此时的京城长乐宫,正弥漫着桂花香。沈惊鸿坐在窗前,看着挽月将鎏金请柬一一装盒,指尖划过烫金的“诗会”二字,眼底闪过算计。“确定禁军将领的家眷都请到了?” 她抬眼问。挽月点头:“都请了,连李坤副统领的夫人都应下了。只是柳贵妃宫里的人来问,说二皇子妃也想赴会,要不要……”
“当然要请,” 沈惊鸿打断她,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多一个人,才好唱大戏。” 她要借这场“赏菊诗会”,摸清禁军将领的立场——哪些是秦嵩的人,哪些能拉拢,都得在今日见分晓。尤其是李坤,作为禁军副统领,他的态度直接关系到东宫的安危。
未时刚过,长乐宫的菊园里已热闹起来。女眷们穿着各色绫罗,三三两两地赏菊闲谈,唯有李坤的夫人王氏独自站在角落,神色局促。沈惊鸿见状,端着茶走了过去,笑着道:“王夫人,这株‘墨菊’是父皇刚赏的,您瞧着可好?”
王氏连忙屈膝行礼,眼神却有些躲闪:“长公主殿下安好,臣妇……臣妇不懂花草。” 沈惊鸿将茶递给她,语气亲和:“夫人不必拘谨。听闻李副统领近日在查禁军粮饷,辛苦得很,本宫特意让小厨房炖了参汤,待会儿让挽月给您送去。”
提到“粮饷”二字,王氏的脸色变了变,手指紧紧攥着帕子。沈惊鸿看在眼里,继续道:“说起来,近日有侍卫说,禁军粮库的账目有些乱,本宫正担心会不会有人中饱私囊。李副统领公正严明,有他盯着,想来不会出问题。” 王氏的嘴唇动了动,终于低声道:“公主,臣妇……有话想对您说。”
两人走到菊园深处的暖阁,王氏才敢开口,声音带着颤抖:“秦侍郎上月送了一尊玉佛到府里,说是感谢夫君帮他调理禁军名册。夫君不收,秦侍郎却让管家硬留下了。臣妇总觉得不安,又不敢对外人说。” 沈惊鸿心中一喜,面上却不动声色:“玉佛现在何处?” “在夫君的书房暗格里,” 王氏道,“臣妇还听到夫君和秦侍郎的人通话,说‘东宫那边有动静,粮草库的事要抓紧’。”
正说着,暖阁外传来脚步声,柳贵妃的贴身侍女苏嬷嬷笑着走进来:“长公主殿下,贵妃娘娘请您过去一趟,二皇子妃带来了新制的桂花糕,请您尝尝。” 沈惊鸿眼底闪过一丝冷光——来得正好。她对王氏道:“夫人放心,此事本宫自有处置,不会牵连到你。” 随后跟着苏嬷嬷往外走。
菊园中央,柳贵妃正和二皇子妃说笑,见沈惊鸿过来,立刻起身相迎:“惊鸿可算来了,你看这桂花糕,是景瑞妃嫔亲手做的,味道极好。” 沈惊鸿接过糕点,却没有吃,只是笑道:“贵妃娘娘有心了。方才听闻李副统领的夫人说,秦侍郎近日常与禁军将领往来,不知道是不是在商议北疆军务?”
柳贵妃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道:“秦侍郎掌管礼部,与禁军将领往来也是常事。惊鸿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沈惊鸿放下糕点,语气平淡:“只是觉得奇怪,秦侍郎既不管军务,又不掌兵权,频频接触禁军,怕是会引人非议。父皇最忌朝臣结党,贵妃娘娘还是提醒秦侍郎一句为好。”
柳贵妃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却又不能发作,只能强笑道:“惊鸿说得是,本宫回头会提醒他。” 沈惊鸿知道,这话已经点到了柳氏的痛处——秦嵩的根基在文官集团,若被冠上“结党营私”的罪名,必然会失宠。她目的达成,笑着转移话题:“不说这些了,我们来赏菊吧,这株‘金蕊’开得真好。”
诗会过半,沈惊鸿借口更衣,回到书房。李大人已在那里等候,见她进来,立刻躬身道:“公主,林护卫那边传来消息,他们在官道上遭遇秦嵩的死士埋伏,已将人擒获,正在审讯。另外,我们查到赵德海昨日已悄悄离京,去向不明。”
“赵德海离京?” 沈惊鸿的眉头皱了起来,“他肯定是去给秦嵩报信了。李大人,你立刻让人盯住秦嵩的府邸,看他有没有和匈奴的人接触。另外,李坤的书房暗格,派人去取那尊玉佛,作为他勾结秦嵩的证据。” 李大人应声“是”,刚要退下,就被沈惊鸿叫住:“等等,林惊澜的车队还有多久到京?” “预计明日午时就能到。”
沈惊鸿松了口气,只要林惊澜平安到京,她们就有足够的证据扳倒秦嵩的爪牙。她走到窗边,看着菊园里谈笑风生的女眷,心里清楚,这场诗会只是开始,真正的较量还在后面。柳氏和秦嵩绝不会坐以待毙,必然会有更狠的手段。
与此同时,林惊澜的车队正夜宿在官道旁的驿站。她坐在驿站的油灯下,看着被审讯的蒙面人——那人终于招供,说赵德海离京前给了他一封信,让他若能杀了林惊澜,就把信送到秦嵩府中。林惊澜打开那封信,只见上面写着“东宫有异动,速调北疆旧部回京”,字迹是秦嵩的亲笔。
“秦嵩要调北疆的旧部回京?” 李统领看着信,脸色凝重,“他这是要发动兵变?” 林惊澜摇摇头:“现在还不是时候,他只是在做准备。明日到京后,我们必须立刻把信交给太子和公主,让他们早做防备。” 她起身走到驿站门口,望着京城的方向,月光下,她的眼神坚定——沈惊鸿,我来了。
深夜的秦府,秦嵩正站在书房里,看着赵德海送来的密报,脸色阴沉。“废物!连个小姑娘都杀不了!” 他将密报扔在地上,“现在林惊澜带着证据回京,我们的计划全被打乱了!” 柳氏的亲信从门外走进来,低声道:“侍郎大人,贵妃娘娘说,让您别慌,她已有安排。明日林惊澜到京,会有人‘接’她的。”
秦嵩抬起头:“什么安排?” 亲信凑到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秦嵩的脸上渐渐露出笑容:“还是贵妃娘娘想得周到。只要林惊澜死在进京的路上,死无对证,沈惊鸿就算怀疑,也拿我们没办法。” 他走到窗边,望着远处的皇宫,眼底满是阴鸷,“沈惊鸿,林惊澜,这一次,我看你们还怎么翻身。”
次日清晨,林惊澜的车队继续赶路,离京城越来越近。沈惊鸿在东宫城楼上,早早地就望着北疆的方向,手里握着那枚黑色令牌。挽月匆匆跑来:“公主,李大人派人来报,秦嵩的侄子秦浩带着一队禁军,去了城门外接‘林护卫’,说是奉了柳贵妃的命令。” 沈惊鸿的脸色猛地变了——秦浩是秦嵩最得力的爪牙,他去接林惊澜,绝没安好心。
而此时的官道上,林惊澜已看到了京城的城门,也看到了城门下那队穿着禁军制服的人。李统领皱眉道:“那是秦浩的人,他们怎么会来接我们?” 林惊澜握紧佩刀,眼底闪过一丝警惕:“来者不善。通知所有人,提高戒备,一旦有异动,立刻反击!” 阳光洒在城门上,金色的光芒背后,暗藏着致命的杀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