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宫局的织室里,烛火彻夜未熄,映得一排排织机上的丝线流光溢彩。曹皇后一身素色布袍,亲自坐在织机旁,指尖灵巧地穿梭于经纬之间,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却顾不上擦拭。她身前的案几上,堆着裁剪好的棉絮与布料,几名尚宫围在四周,手中的针线飞速起落,空气中弥漫着丝线与棉花的清浅气息。
“皇后娘娘,已赶制出冬衣三百件,棉絮皆已压实,针脚也按您的吩咐缝得细密,定能抵御边地的寒风。”尚宫李氏躬身禀报,将一件刚完工的冬衣递到她面前。
曹皇后放下手中的梭子,接过冬衣细细摩挲,面料虽非上等绸缎,却厚实耐用,针脚匀密紧实。“很好。”她颔首赞许,目光扫过织室里忙碌的宫人,“让大家歇口气,喝些热汤再做。告诉她们,每一件冬衣,都关系着边地将士的冷暖,她们的辛劳,便是大宋的屏障。”
李氏应声退下,曹皇后却并未停歇,转身走到另一张案几前,案上摆着内藏库的账本与算盘。她拿起账本,指尖划过密密麻麻的条目,眉头微蹙:“后宫省下来的银两,加上内藏库的盈余,仍差三万两才能补足韩相公要的军饷。”
身后的女史轻声道:“娘娘,不如向官家请旨,从国库再拨些银两?”
“不可。”曹皇后断然回绝,“国库本就空虚,既要支撑河北路的粮草,又要供应京畿防务,官家已是左右为难。后宫能省则省,断不能再给朝堂添负担。”她沉思片刻,目光落在自己腕间的玉镯上——那是当年入宫时,先帝赐下的定情之物,质地温润,价值不菲。“去将内藏库中闲置的金玉器皿、珠宝首饰悉数清点,挑选品相完好的,交由榷货务变卖,所得银两,尽数充作军饷。”
女史一惊:“娘娘,那些都是先朝遗物与皇家珍宝,怎能轻易变卖?”
“珍宝再好,也不及将士们的性命重要。”曹皇后语气坚定,眼中却闪过一丝不舍,“国难当头,这些身外之物,若能换得边地安宁,便是物尽其用。”她顿了顿,又道,“另外,传我旨意,后宫膳食即日起再减三成,取消每日的鲜果供应,牛羊乳酪只留供祭祀与老弱宫人,其余皆折算成粮食,送往边地。”
旨意传下,六宫虽有微词,却无人敢违抗。妃嫔们主动交出了身上的金玉首饰,宫人们也纷纷缩减用度,连平日里最讲究的御膳房,也撤去了精致的摆盘与多余的菜肴,每餐只留粗粮与素菜,却也做得热气腾腾。
三日后,曹皇后带着整理好的军饷、冬衣与粮食,亲自前往枢密院交割。枢密使杜衍早已等候在府前,见她一身布袍,神色沉静地走来,连忙上前见礼:“皇后娘娘亲至,臣惶恐。”
“杜相公不必多礼。”曹皇后抬手示意,“这些是后宫省下来的银两与物资,共计银五万两,冬衣千件,粮食三千石,还请相公即刻派人送往河北路,莫要耽误了前线用度。”
杜衍看着身后堆积如山的物资,眼中满是敬佩:“娘娘以身作则,六宫响应,这份心意与担当,让臣等汗颜。臣即刻安排驿马,日夜兼程送往韩相公军中。”
曹皇后点点头,目光望向北方,语气凝重:“韩相公在前线浴血奋战,富大人在辽国周旋交涉,我们在后方,便要为他们守好根基。”她从袖中取出一份文书,递到杜衍手中,“这是臣妾让尚宫局整理的契丹习俗与朝堂人物图谱,富大人在辽交涉,或许能用得上。另外,臣妾听闻辽太后素来喜爱中原典籍,已挑选了《论语》《孟子》等书,一并交由相公,设法转交富大人。”
杜衍接过文书,心中愈发感慨。这位皇后,不仅能打理好后宫,更能心系国事,深谋远虑,实在是官家与大宋之福。“娘娘思虑周全,臣代前线将士与富大人,谢过娘娘。”
曹皇后微微躬身:“相公客气了。守护大宋,是君臣后妃共同的责任。”她转身离去,布袍的衣角在风中轻轻飘动,背影虽纤瘦,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
回到宫中时,已是暮色四合。曹皇后站在宫墙上,望着远方的天际,晚霞如血,映得宫阙连绵。她知道,变卖珍宝、缩减用度只是权宜之计,要真正稳固边防、充盈国库,还需朝堂上下同心协力。但她相信,只要君臣一心,内外相援,定能渡过这场难关。
夜风渐起,带来一丝凉意。曹皇后抬手拢了拢衣襟,心中却燃起一团暖意。她仿佛看到,河北路的将士们穿上了厚实的冬衣,手持兵器奋勇杀敌;看到富大人拿着她送去的图谱与典籍,在辽国朝堂上从容不迫地交涉;看到官家坐在朝堂之上,目光坚定,引领着大宋走向安宁。
这场风雨,终将过去。而她,会一直站在这里,以凤帷之智,为大宋撑起一片安稳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