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寒星找到沈砚的第二十七天,是个雪夜。
边境小镇的酒馆里弥漫着劣质酒精和烟草的味道,沈砚坐在角落,面前摆着半杯威士忌,指尖夹着的烟燃到了尽头,烫得他猛地缩回手,却只是麻木地捻灭烟蒂。顾寒星推开门时,风雪卷着寒意扑进来,他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背影——沈砚瘦了太多,肩胛骨在单薄的黑色毛衣下凸起,侧脸的轮廓冷硬得像冰雕。
“沈砚。”顾寒星的声音沙哑,带着连日奔波的疲惫。
沈砚没有回头,只是端起酒杯抿了一口,酒液的辛辣没能驱散眼底的凉:“顾队长还真是阴魂不散。”
顾寒星在他对面坐下,将一件厚实的羽绒服放在桌上:“夜里冷。”
“不必。”沈砚抬手就要推开,指尖触到羽绒服的暖意时,动作却顿了顿。顾寒星捕捉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迟疑,心头微紧,又听见沈砚冷声道,“我这种人,冻死活该。”
顾寒星没接话,只是从随身的背包里拿出一个密封袋,里面装着一枚磨损严重的警徽——那是当年沈砚的东西,围剿行动后,他在废墟里翻了三天三夜才找到。“你当年不是为了职责,”顾寒星将密封袋推到沈砚面前,声音带着压抑的颤抖,“你是为了我。”
沈砚的目光落在警徽上,瞳孔骤然收缩,像是被烫到一般移开视线:“顾寒星,你少往自己脸上贴金。”
“是么?”顾寒星拿出手机,点开一段录音,里面是毒枭落网后的供词,“他说,当年你故意暴露自己,让他以为你是卧底,才留了你一命。你说你脏了,可你在那种地方,硬生生守住了底线,从来没碰过那些东西。”
沈砚的手指猛地攥紧,指节泛白,酒杯在他手中微微晃动,酒液溅到了桌面上。“那又怎样?”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三年,顾寒星,我在暗无天日的地狱里待了三年!你呢?你在光明里受着表彰,被人称为英雄,你甚至……甚至差点就娶了别人。”
最后一句话像一把淬了冰的刀,狠狠扎进顾寒星的心里。他想起三年前,家人催着他结婚,他为了麻痹毒枭的眼线,也为了让沈砚“牺牲”的消息更可信,确实答应了一场形式上的婚约,可婚礼前夕,他终究还是逃了。“我没有,”顾寒星急切地解释,“那只是一场戏,我心里从来只有你。”
“晚了。”沈砚打断他,眼底的雾气终于凝结成泪珠,顺着脸颊滑落,砸在桌面上,晕开一小片水渍,“顾寒星,你知道我在那边最绝望的时候,想的是什么吗?我想,如果你能来救我,哪怕只有一次,我也认了。可你没有,一次都没有。”
顾寒星的心像被生生撕裂,他想去抱沈砚,却被对方用力推开,沈砚站起身,踉跄着后退了几步,肩胛骨的旧伤被牵扯得剧痛,他却顾不上:“我不需要你的解释,也不需要你的弥补。我们之间,从你当年转身离开的那一刻起,就结束了。”
他转身就走,黑色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风雪中。顾寒星追出去时,只看到漫天飞雪,和沈砚留下的一串深浅不一的脚印,很快就被白雪覆盖,仿佛从未出现过。
顾寒星站在雪地里,任由雪花落在他的头发上、肩膀上,冻得他浑身发抖,却远不及心里的痛。他掏出那枚警徽,紧紧攥在手里,警徽的棱角硌得他掌心生疼,却让他清醒地意识到,有些错过,就是一生。
他不知道沈砚要去哪里,也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再找到他。他只知道,从今往后,他的世界里,再也没有那束照亮他前行的光,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寒冷和思念,像这永不停歇的风雪,将他彻底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