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塘关的秋意，是被一场凉雨浇透的。雨丝斜斜地织着，打湿了青石板路，也打湿了总兵府院角的桂树，细碎的花瓣落在湿漉漉的地上，晕开一片浅黄的香。
哪吒正蹲在院子里给雪球和刺球喂食，殷夫人提着食盒从屋里出来，脸上带着笑意：“哪吒，快洗手，有好消息告诉你。”
哪吒抬起头，鼻尖沾了点小米粒，眼睛亮得像雨后的星子：“什么好消息呀，娘？”
“私塾要放长假了。”殷夫人把食盒放在石桌上，拿出一块桂花糕递给她，“你爹说，要带你和我去朝歌参加纣王设的宴会，还能顺便去看看你舅舅和天化表哥。”
“真的吗？”哪吒眼睛更亮了，手里的小米都忘了撒，“可以见到表哥了？”
“当然。”殷夫人笑着帮他擦掉鼻尖的米粒，“不过去了朝歌，要守规矩，不能像在陈塘关这样调皮，知道吗？”
哪吒用力点头，把桂花糕塞进嘴里，甜香在舌尖化开，心里比吃了蜜还甜。他已经好久没见到黄天化了，还挺想念那个有点莽撞却很热情的表哥，还有殷府院子里那棵开得像火一样的榴树。
李靖回来时，带回了三套新衣裳。一套是给殷夫人的，水绿色的绫罗裙，绣着缠枝莲纹；一套是给哪吒的，月白色的长衫，袖口和领口绣着淡金色的云纹，腰间系着红绸带，和他在私塾穿的那件很像，却更精致些；还有一套是他自己的，银灰色的官袍，腰间挂着虎头铜锤，更显威严。
“明日一早就出发。”李靖把衣裳放在桌上，看着哪吒，“到了朝歌，一切听我和你娘的，不许擅自行动，更不许随便用法宝。”
哪吒点了点头：“我知道了，爹。”他摸了摸腰间的红绸带，混天绫和乾坤圈就藏在里面，这是他的本命法宝，走到哪儿都要带着。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马车就备好了。乌木车厢雕着精美的花纹，车轮裹着厚厚的棉絮，走在湿漉漉的青石板路上几乎没声。哪吒缩在殷夫人怀里，抱着雪球，刺球被他放在布包里，露出个小脑袋，好奇地打量着外面的世界。
马车驶出陈塘关时，雨已经停了。天边泛起淡淡的鱼肚白，阳光透过云层，洒在路边的草地上，露珠像碎钻一样闪闪发光。路边的杨柳叶子已经黄了，风一吹，像蝴蝶一样飘落在马车上。
“娘，我们什么时候能到朝歌呀？”哪吒掀开车帘，看着外面不断后退的风景，忍不住问。
“快了，大概中午就能到。”殷夫人摸了摸他的头，“困了就睡一会儿，到了娘叫你。”
哪吒点了点头，却没有睡意。他抱着雪球，看着外面的风景，心里充满了期待。他想起了朝歌城的殷府，想起了黄天化，想起了那只羽毛像榴花一样红的孔雀，还有那只灰色的兔子。
马车走了约莫三个时辰，终于远远望见了朝歌城的城门。朝歌城比陈塘关大得多，城墙是朱红色的，高耸入云，城门上挂着“朝歌”两个大字，金光闪闪。城门下，来来往往的人很多，有穿着官袍的官员，有背着行囊的旅人，还有推着小车的小贩，热闹非凡。
马车驶进朝歌城时，哪吒突然皱起了眉。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奇怪的气息，混杂着酒气、脂粉气，还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浑浊感，像海边涨潮时的淤泥，带着腥臭味，钻进他的鼻子里，让他很不舒服。
他是灵珠转世，肉身洁净超凡，天生排斥一切污秽不堪的气息。这种气息让他头晕眼花，胸口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闷得难受。
“哪吒，怎么了？”殷夫人察觉到他的不对劲，关切地问，“是不是晕车了？”
哪吒摇了摇头，把脸埋进她的怀里，小声说：“娘，这里的空气不好闻。”
殷夫人愣了愣，随即明白了。她知道哪吒是灵珠转世，体质特殊，便轻轻拍着他的背：“忍一忍，到了殷府就好了。”
哪吒点了点头，紧紧闭上眼睛。他知道，这次去朝歌是为了参加纣王的宴会，是爹爹的公事，不能因为自己的不舒服而让爹爹和娘亲难办。他咬着唇，强忍着身体的不适，把雪球抱得更紧了。
马车在殷府门口停下时，黄飞虎和黄天化已经在门口等着了。黄天化看见哪吒，立刻跑了过来，脸上满是笑容：“哪吒！你终于来了！”
他伸手想抱哪吒，却看见哪吒脸色苍白，眉头皱着，不像平时那样活泼，便愣住了：“哪吒，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哪吒摇了摇头，勉强笑了笑：“我没事，表哥。”
黄飞虎也看出了哪吒的不对劲，皱了皱眉：“是不是路上累着了？快进府休息。”
殷夫人点了点头：“可能是有点晕车，让他歇一会儿就好了。”
进了殷府，哪吒立刻感觉舒服了些。殷府的院子里种着很多花草，空气清新，还带着淡淡的花香，驱散了身上的不适感。黄天化拉着他的手，往后院跑：“我带你去看我的兔子！它现在长得可肥了！”
哪吒被他拉着，跑了起来。后院的兔子果然长得很肥，灰色的毛，圆滚滚的身子，看见人来，立刻缩到了笼子角落。黄天化笑着打开笼子，把兔子抱了出来，递给哪吒：“你摸摸，软乎乎的！”
哪吒伸手摸了摸兔子的毛，果然很软，像雪球的毛一样。他的心情好了些，脸上露出了一点笑容。
“对了，我还养了只鹦鹉！”黄天化又拉着他往另一个方向跑，“它会说话，我教它说‘哪吒最厉害’，它已经学会了！”
鹦鹉被关在一个竹笼里，羽毛是彩色的，看见哪吒，立刻叫了起来：“哪吒最厉害！哪吒最厉害！”
哪吒忍不住笑了，心里的不适又减轻了些。
中午，殷府摆了丰盛的宴席。有烧鹅、酱肘子、清蒸鱼，还有哪吒最爱吃的桂花糕。哪吒坐在殷夫人身边，却没什么胃口。他看着满桌的菜，闻着空气中的油烟味，胸口又开始闷了起来。
“哪吒，怎么不吃呀？”黄飞虎看着他，关切地问，“是不是菜不合胃口？”
“不是。”哪吒摇了摇头，拿起筷子，夹了一小块桂花糕，放进嘴里。桂花糕的甜香暂时压过了那种不适感，他慢慢咀嚼着，尽量让自己多吃一点。
黄天化看出了他的不对劲，小声问：“哪吒，你是不是真的不舒服？要不要去休息一会儿？”
哪吒摇了摇头：“不用，我没事。”他不想让大家担心，更不想影响晚上的宴会。
下午，殷夫人带着哪吒和黄天化在朝歌城逛了逛。朝歌城很热闹，街道两旁摆满了摊位，有卖糖葫芦的、卖玩具的、卖首饰的，还有杂耍的，引得围观的人阵阵喝彩。
黄天化拉着哪吒，一会儿看杂耍，一会儿买玩具，玩得不亦乐乎。哪吒却没什么兴致，他看着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闻着空气中混杂的各种气息，头晕得更厉害了。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脚步也有些虚浮。
“娘，我有点累了，想回去休息。”哪吒拉了拉殷夫人的衣袖，声音有些虚弱。
殷夫人早就看出他不对劲了，心疼地摸了摸他的额头：“好，我们回去。”
回到殷府，哪吒立刻冲进房间，趴在床边干呕起来。他什么也没吐出来，只是觉得胸口闷得难受，头晕眼花，浑身无力。
“哪吒！”殷夫人赶紧跑过来，拍着他的背，“怎么样？好点了吗？”
哪吒摇了摇头，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娘，我好难受……这里的空气好脏……”
黄飞虎和黄天化也跑了过来，看着哪吒苍白的脸色，都很担心。黄飞虎皱了皱眉：“是不是中邪了？我让人去请个道士来看看？”
“不用。”殷夫人摇了摇头，她知道哪吒的体质，“他是灵珠转世，排斥污秽之气，朝歌城人多复杂，污秽之气重，他才会这样。”
黄天化着急地问：“那怎么办？晚上还要去参加宴会呢！”
殷夫人叹了口气：“只能让他忍一忍了。这是纣王设的宴会，你爹和你舅舅都必须去，不能缺席。”
哪吒听了，擦干眼泪，坐直了身子：“娘，我能忍。我不能让爹爹和舅舅难办。”
他知道，这次宴会很重要，关系到陈塘关和朝歌的关系，不能因为自己的不舒服而搞砸了。他咬着唇，暗暗给自己打气，一定要坚持住。
晚上，宴会在纣王的宫殿里举行。宫殿金碧辉煌，屋顶挂着巨大的琉璃灯，灯里点着昂贵的檀香，却依旧掩盖不住空气中的污秽之气。殿内摆满了宴席，文武百官穿着华丽的官袍，坐在各自的位置上，推杯换盏，谈笑风生。
哪吒跟在李靖和殷夫人身后，走进宫殿。那种污秽之气更浓了，像一张无形的网，包裹着他，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他的脸色苍白如纸，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冷汗，脚步虚浮，几乎要站不稳。
“哪吒，能行吗？”殷夫人小声问，眼里满是心疼。
哪吒点了点头，声音微弱：“娘，我能行。”他紧紧抓住殷夫人的手，指甲都快嵌进她的肉里，以此来缓解身体的不适。
纣王坐在高高的宝座上，身材肥胖，脸上带着油腻的笑容。他看见李靖和黄飞虎，挥了挥手：“李将军，黄将军，快入座！”
李靖和黄飞虎拱手行礼，带着殷夫人和哪吒坐在了指定的位置上。
宴席开始了，宫女们端上了一道道丰盛的菜肴，有烤全羊、炖熊掌、红烧鹿肉，还有各种珍贵的水果和美酒。官员们互相敬酒，说着阿谀奉承的话，空气中的酒气和脂粉气越来越浓。
哪吒坐在那里，浑身发抖，头晕得厉害，胸口像被巨石压住一样，闷得他几乎要窒息。他闭上眼睛，紧紧咬着唇，不让自己吐出来。他能感觉到殷夫人担忧的目光，也能感觉到李靖时不时投过来的眼神，他不能让他们失望。
黄天化坐在他身边，看出了他的痛苦，悄悄从袖袋里摸出一颗糖，塞进他手里：“吃颗糖，会好点。”
哪吒接过糖，剥了糖纸，塞进嘴里。糖的甜香暂时缓解了一点不适感，他感激地看了黄天化一眼。
就在这时，纣王突然注意到了哪吒，笑着说：“这位就是李将军的儿子哪吒吧？听说乃是灵珠转世，天生神力？”
李靖赶紧站起来，拱手行礼：“回陛下，犬子年幼，不敢当陛下夸奖。”
“哦？”纣王笑了笑，“既然是灵珠转世，想必有些本事。不如让他给大家表演一个？”
殿内的官员们立刻附和起来：“陛下说得是！让小公子表演一个！”
哪吒的心里一紧，他现在浑身难受，根本没有力气表演。他看着李靖，眼里满是求助。
李靖皱了皱眉，刚想推辞，殷夫人却抢先开口：“陛下，犬子年幼，从未在众人面前表演过，怕是会扫了陛下的雅兴。不如让他给陛下敬杯酒，祝陛下万寿无疆？”
纣王笑了笑：“也好。”
殷夫人赶紧给哪吒倒了一杯果汁，递给他：“去给陛下敬杯酒。”
哪吒接过杯子，深吸一口气，强撑着身体，一步步走向宝座。他的脚步虚浮，几乎要摔倒，好在黄天化在后面悄悄扶了他一把。
走到宝座前，哪吒仰起头，看着纣王，声音微弱却清晰：“陛下，我敬您一杯，祝您万寿无疆。”
纣王笑着点了点头，喝了一口酒：“真是个懂事的孩子。赏！”
旁边的太监立刻递过来一个锦盒，里面装着一块玉佩，晶莹剔透，一看就很珍贵。
哪吒接过锦盒，拱手行礼：“谢陛下赏赐。”他转身，慢慢走回自己的位置，每走一步，都觉得像是踩在棉花上。
回到座位上，哪吒再也忍不住了，他趴在桌上，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殷夫人赶紧拍着他的背，小声说：“忍一忍，宴会马上就要结束了。”
李靖也看出了他的不对劲，脸色沉了下来。他知道哪吒的体质，却没想到他会难受成这样。他心里有些后悔，不该带他来参加这个宴会。
宴会终于结束了。李靖和黄飞虎向纣王告辞后，立刻带着殷夫人和哪吒离开了宫殿。
走出宫殿，外面的空气清新了些，哪吒的脸色稍微好了一点。他靠在殷夫人怀里，闭上眼睛，虚弱地说：“娘，我想回家。”
“好，我们现在就回陈塘关。”殷夫人心疼地说。
黄飞虎皱了皱眉：“现在天色已晚，路上不安全。不如在殷府住一晚，明天一早再走？”
李靖点了点头：“也好。”
回到殷府，哪吒立刻冲进房间，趴在床边干呕起来。这次，他吐了很多，都是下午和晚上吃的一点东西。吐完之后，他感觉舒服了些，但依旧浑身无力，脸色苍白。
殷夫人给他端来一杯温水，让他漱了口，又给他擦了擦脸：“现在感觉怎么样？”
哪吒摇了摇头，声音虚弱：“还是有点晕。”
黄天化端来一碗粥，放在床边：“喝点粥，垫垫肚子。”
哪吒喝了几口粥，感觉稍微好了点。他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很快就睡着了。
殷夫人坐在床边，看着他苍白的小脸，心里满是心疼。李靖站在旁边，脸色沉得像要下雨。他知道，这次是他欠考虑了，不该让哪吒来这种污秽之地。
“明天一早就走，回陈塘关。”李靖沉声道。
殷夫人点了点头：“嗯。”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李靖就带着殷夫人和哪吒离开了朝歌城。马车驶离朝歌城时，哪吒睁开眼睛，看着窗外渐渐远去的城门，心里终于松了口气。
外面的空气越来越清新，没有了朝歌城的污秽之气，哪吒的脸色慢慢恢复了红润，身体也舒服了很多。他靠在殷夫人怀里，抱着雪球，闭上眼睛，嘴角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容。
马车行驶在乡间小路上，路边的田野里，金黄色的稻穗随风摇摆，像一片金色的海洋。远处的山林里，传来鸟儿的歌声，清脆悦耳。
“娘，我们快到家了吗？”哪吒轻声问。
“快了。”殷夫人摸了摸他的头，“过了前面的山，就到陈塘关了。”
哪吒点了点头，心里充满了期待。他想念陈塘关的海，想念海边的芦苇丛，想念私塾的小伙伴们，更想念那种清新自由的空气。
马车终于驶入了陈塘关。熟悉的海风扑面而来，带着咸湿的气息，却让哪吒感到无比亲切。他掀开车帘，看着熟悉的青石板路，熟悉的城门，熟悉的街道，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回到总兵府，哪吒立刻冲进院子里，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雪球从他怀里跳下来，在院子里跑了起来，刺球也从布包里钻出来，缩在他的脚边。
殷夫人看着他活泼的样子，心里终于松了口气。李靖站在旁边，脸上也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
晚上，哪吒躺在床上，抱着雪球，听着窗外海浪拍岸的声音。他觉得，还是陈塘关最好，这里的空气清新，这里的人善良，这里有他最爱的爹娘，最爱的小伙伴，还有他最爱的海。
他不知道，这次朝歌之行，只是他人生中的一个小插曲。未来，他还会遇到更多的挑战，更多的磨难，但他会像现在这样，坚强地面对，用自己的勇气和力量，保护自己爱的人，保护陈塘关的百姓。
而那颗纯净的灵珠，会在他的身体里，指引着他，永远保持着善良和正义，永远排斥着一切污秽不堪的事物。
作者（二哥的藕）还不错，两个蛋包奖励自己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