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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擦拭

螺丝

这个决定像一粒投入死水的石子,在清许沉寂的心湖里漾开了一圈圈恐惧与决绝交织的涟漪。打扫父母的房间——这个念头一旦生出,就带着一种近乎叛逆的诱惑力,牢牢抓住了他。

可他太了解哥哥了。沉渊决不允许他“玷污”这片属于父母的神圣领地。若是被发现,后果不堪设想。那不仅仅是责骂,可能更是彻底将他驱逐出这个家、甚至剥夺他探望母亲权利的雷霆之怒。恐惧像冰冷的蛇,缠绕着他的脖颈。

但看着母亲在病床上生死未卜,感受着这个家日益沉沦的冰冷与破败,一种想要为父母做点什么、想要抓住一点点与过去温暖联系的渴望,压倒了对惩罚的畏惧。

他不能大刀阔斧地清理,那太明显了。他必须像一只谨慎的、在猎人眼皮底下偷食的老鼠,悄无声息,不留痕迹。他制定了一个极其胆大又极其小心的计划:每天只打扫一小块地方。用最细微的改变,逐步还原这个房间应有的洁净。

第一天,他选择了门后的角落。那里积着薄灰,有几张不知何时掉落、早已干枯的树叶碎片(或许是多年前从窗外飘入,一直被忽略)。他趁沉渊去工厂后,飞快地打来一盆清水,拧干抹布,跪在地上,只擦拭那不到一平方米的地板。擦完后,他不仅用干布吸干水渍,甚至小心翼翼地用扇子扇风,确保那里尽快恢复原样,不留下任何潮湿的痕迹。掉落的枯叶,他不敢扔进家里的垃圾桶,而是偷偷揣进口袋,出门时带到远处扔掉。

第二天,他目标是父亲书桌下方那片区域。他趴在地上,借着窗外微弱的光线,用细毛刷轻轻扫除角落的蛛网和灰尘,再用半干的抹布擦拭桌腿和地板接缝。任何挪动的物品,比如桌脚旁的一个小矮凳,他在擦拭完毕后,都严格按照记忆中的位置,毫米不差地放回原处。

第三天,他冒险擦拭了母亲梳妆台的侧面和一条桌腿。动作轻得如同羽毛拂过,生怕碰响了台上任何一件物品。他甚至不敢多看镜子里自己苍白惶恐的脸。

每一天,他进入那个房间时,心脏都跳得像要挣脱胸腔。耳朵竖得高高的,捕捉着门外任何一丝可能的动静——哥哥会不会突然回来?会不会有什么遗忘的文件?每一次微小的声响,都让他瞬间僵直,冷汗涔涔。

打扫的过程更是如同拆弹。他不用吸尘器,那声音太响。只用湿布、干布、小刷子这些最原始的工具。擦拭过的水面必须立刻倒掉,不能留下浑浊的痕迹。抹布要反复清洗,拧得干干的,绝不能滴下水珠。

他像一个修复古画的匠人,用极大的耐心和极致的谨慎,一点点拂去时光沉积的尘埃。每完成一小块区域的清洁,看着那短暂恢复的光洁,他心中会涌起一丝微弱的、扭曲的满足感,但随即又被更深的恐惧淹没。

晚上,当沉渊回家,他会下意识地观察哥哥的神情,试图从中读出任何一丝察觉异常的端倪。有时沉渊的目光无意间扫过父母房间的方向,清许的心跳都会漏掉半拍。

这成了一场无声的、孤独的冒险。他偷偷丈量着父母的房间,将它分割成无数个微不足道的小区域,每天攻克一小块。进度缓慢得令人心焦,但他不敢快,也快不了。

他不知道自己能隐瞒多久,也不知道当整个房间在他手下悄然变得洁净时,哥哥是否会注意到那过于突兀的改变。他只是在恐惧与那份对父母眷恋的驱使下,日复一日地进行着这秘密的仪式。这偷偷的打扫,成了他灰暗生活中唯一一件属于他自己、带着危险气息却又让他感到自己还“活着”、还与这个家有某种深层联系的事情。

他就像在冰面上小心翼翼行走的人,明知脚下随时可能裂开,却依然无法抗拒对岸那一点点虚幻温暖的向往。他打扫着父母的房间,也像是在打扫自己积尘已久、渴望被认可和接纳的心。

那扇窗,正对着二楼书房门口。以往,清许总是精确计算着时间,在沉渊出门后,才敢踏入父母房间进行他那偷偷摸摸的“清扫仪式”。他擦过地板,拂去过家具的灰尘,但一直没敢动那扇窗——它太显眼了,而且正对着哥哥经常出入的书房。

但今天,或许是连日来的小心翼翼让他产生了一丝侥幸,或许是那扇蒙尘的玻璃让他觉得玷污了父母房间应有的明亮,他决定冒险。

他像往常一样,确认沉渊已经穿戴整齐,拿着公文包似乎准备出门。听到楼下大门关闭的声音后,他等了十分钟,才端着水盆,拿着干净的软布,轻手轻脚地走进了父母的房间。

阳光透过脏污的玻璃,变得浑浊而无力。清许将水盆放在地上,浸湿抹布,拧干,小心翼翼地踩上他早已准备好的矮凳,开始擦拭那扇对他而言如同“雷池”的窗户。

他擦得很专注,很用力,仿佛要将所有阻碍光线的污垢都清除,让父母的房间重新充满阳光。水痕划过玻璃,留下暂时清晰的痕迹,映出他认真而带着一丝不安的脸庞。

就在这时——书房的门,毫无预兆地,从里面被拉开了。沉渊并没有像清许以为的那样去了工厂。他似乎是忘了拿一份重要文件,折返了回来,正在书房里寻找。

于是,当沉渊拿着文件,推开书房门,一抬眼,看到的景象就是——清许,那个他明令禁止踏入父母房间、被他斥为“肮脏”的人,正踩在凳子上,手里拿着抹布,在擦拭着父母房间的窗户!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清许的动作僵在半空,手中的湿布“啪嗒”一声掉进水盆,溅起混浊的水花。他脸色瞬间惨白如纸,瞳孔因极致的惊恐而收缩,整个人像被瞬间冻住,连呼吸都忘记了。

沉渊脸上的表情,从最初的愕然,到辨认出眼前景象后的不敢置信,最后迅速转化为一种被彻底侵犯、熊熊燃烧的暴怒!那双眼睛里的血色几乎瞬间弥漫开来,额角青筋暴起。

他精心划定的界限,他视为不容玷污的圣地,被他最厌恶、最看不起的人,以这种“清理”的方式,公然践踏了“谁让你进来的”一声暴吼,如同惊雷,炸响在寂静的走廊里。沉渊几步就跨了过来,带着一股凌厉的狂风。

清许吓得从矮凳上踉跄下来,腿一软,直接跌坐在地,水盆被踢翻,脏水泼了一地。他仰头看着盛怒中的哥哥,那张因愤怒而扭曲的脸庞如同恶鬼,他想解释,想求饶,但喉咙像是被死死扼住,只能发出破碎的“嗬嗬”声。

“谁允许你碰这里的东西,啊?”沉渊一把揪住清许的衣领,几乎将他整个人从地上提了起来,力气大得惊人。“我的话你当耳旁风是不是?觉得妈病了我就管不了你了?”

“不是的……哥……我……”清许徒劳地挣扎着,眼泪因为恐惧和窒息感汹涌而出。

“闭嘴!”沉渊根本不听任何解释,他猛地将清许掼在地上,后背重重撞上冰冷的墙壁,痛得清许眼前发黑。

沉渊的怒火并未因此平息,反而因为清许的触碰和这满地的狼藉(打翻的水盆、弄脏的地板)而更加炽烈。他环顾四周,眼神凶狠得像要摧毁一切。他看到了那把清许用来擦窗的矮凳,那是父亲以前常用的!

他一把抓起那把矮凳,高高举起,对着清许,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颤抖,带着毁灭一切的气息:“滚出去!现在!立刻给我滚出去!!别让我再在这扇门里看到你!!否则我打断你的腿!!”

矮凳并没有真的砸下来,但那悬在头顶的威胁和哥哥眼中毫不掩饰的、近乎疯狂的杀意,比任何实质性的殴打都让清许感到恐惧。他连滚带爬,手脚并用地向门口逃去,甚至顾不上身体的疼痛和满身的脏水。

他逃也似的冲出了父母的房间,如同身后有厉鬼追赶。

沉渊站在原地,胸膛剧烈起伏,粗重的喘息声在空荡的房间里回荡。他看着地上泼洒的脏水,翻倒的水盆,以及那扇被擦拭了一半、留下斑驳水痕的玻璃窗,眼中的怒火渐渐被一种更深沉的、混杂着痛苦和暴戾的冰冷所取代。

他扔下矮凳,发出沉闷的响声。这一次,清许触碰的,不仅仅是一个房间,更是他心中最不容侵犯的底线。那扇未被擦完的玻璃,像一个丑陋的伤疤,刻在了他的视线里,也彻底点燃了他心中那座压抑已久的、名为怨恨和控制的火山。

而清许,蜷缩在走廊尽头的阴影里,浑身湿透,瑟瑟发抖,除了无边的恐惧,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他完了。他触碰了哥哥绝对的逆鳞,这一次,可能真的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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