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焱虽然醒了过来，但是身体却越发虚弱。生机的流散几乎肉眼可见，昏睡的时间越来越长。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棂，在永夜宫的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云清端着药碗轻轻推开寝殿的门，药香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眼前的景象让他顿住了脚步——玄焱醒着，正坐在窗边的桌案前作画。他今日穿了一袭月白色长衫，衣摆处绣着淡紫色的藤蔓花纹，在阳光下流光溢彩。
他微微倾身，修长的手指握着画笔，在宣纸上细细勾勒。只是每画几笔，就要闭眼撑着桌案缓一缓，单薄的身形在宽大的衣袍中显得格外脆弱。
云清放下药碗，轻手轻脚地走近。宣纸上呈现的是他们那日在夜幽兰下私语的场景——玄焱靠在美人靠上，云清从身后环抱着他，两人发丝交缠，花瓣纷纷扬扬地飘落。
"怎么起来了？"云清轻轻扶住玄焱的肩膀，让他靠在自己胸前，顺势在他的脸颊上落下一个轻吻。
玄焱微微侧头，勾起唇角："想留下一些美好的回忆。"他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散了什么。
云清心头一紧，这话听起来像是...告别。他不动声色地更贴近玄焱，让他能借力靠着自己。
渐渐的，玄焱的呼吸越来越重，握笔的手抖得不成样子，画笔在纸上划出一道不和谐的痕迹。"我...没力气了..."他喘息着，虚弱的声音里带着不甘。
云清立刻扶稳他颤抖的手腕，一手搂着他的腰支撑他摇摇欲坠的身体，低头吻了吻他的嘴角："我们一起画。"
玄焱几乎将全身重量都倚在云清身上，紫金色的眼眸将阖未阖，倔强地强撑着不肯闭上。云清能感觉到掌中的手腕冰凉纤细，仿佛一捏就会碎。他引导着那只无力的手，一笔一画地完成最后的细节。
画作完成，玄焱的唇角微微上扬，看着那画露出一个满足的微笑。下一秒，他的手无力地垂落，软软的搭在云清托着他腕部的手上。画笔从指尖滑落，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云清感觉到怀里的身体蓦地一沉，那双紫金色的眸终是缓缓阖上，头无力地歪向一侧，几缕青丝滑落，遮住了他苍白的脸。
"玄焱！"云清惊慌地接住他下坠的身子，颤抖着手试探他的鼻息——微弱但尚存，云清狠狠的送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将人抱回床榻。
玄焱又昏睡了一日一夜。云清寸步不离地守在床前，看着那张熟悉的面容在睡梦中仍不时轻蹙眉头，仿佛连无意识时都在忍受痛苦。
第三日清晨，当第一缕阳光照进寝殿时，玄焱的眼珠在薄薄的眼皮下轻轻滚动。许久，长睫微微颤动，睁开一条细缝。
"唔..."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哼，玄焱又闭上了眼。
"头晕？"云清小心翼翼地拭去他额角的冷汗。
玄焱闭着眼没有回答，但紧锁的眉头已经说明了一切。
"起来喝点水好不好？"
一声轻若蚊鸣的"嗯"算是回应。
云清动作极轻地扶他起身，但即使这样小心，体位的改变还是让玄焱难受得脸色煞白。喉结上下滚动，像是在强忍恶心。云清忙让他靠在自己肩上："缓一缓。"
以往这种时候，一盏茶的时间就足够玄焱恢复。但这次，他在云清肩上靠了小半个时辰，呼吸仍然急促不稳，冷汗浸透了里衣。
"好些了吗？"云清轻声问，手指温柔地梳理着他散落的长发。随即端了水杯递到他唇边，轻声道，“喝点水。”
玄焱仍闭着眼，只抿了半口水，就又靠在云清肩上一动不动，仿佛已经又睡了过去，只有始终紧皱的眉头揭示着他的不适。
侍女端来早膳，是熬的浓稠的米粥，云清舀了一勺，吹凉了递到玄焱唇边，玄焱却皱着眉偏头避开。
"乖，就吃一小口，"云清软声哄着，"吃完就不烦你了。"
或许是被云清哄的不耐烦，玄焱勉强咽了两口。然而不到片刻，他的脸色却越发难看起来，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然后突然抬手捂住了嘴，喉结剧烈滚动。
"想吐..."声音虚弱得几乎听不见。
云清慌忙端来铜盆，玄焱俯身将方才勉强咽下的两口粥尽数吐了出来，却仍然一阵阵的泛着恶心，止不住的干呕，最后一口鲜血溅在盆底，像盛开的红梅。呕完这一口血，他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整个人瘫软在云清臂弯里，头无力地垂下，再次陷入昏迷。
"玄焱！玄焱！"云清的声音发抖，轻轻托起他的脸颊，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药煎好了，可昏迷中的玄焱牙关紧咬，药汁顺着嘴角流出，怎么也喂不进去。云清只能含了一口药，俯身贴上那冰凉的唇，用舌尖顶开齿列，将药汁渡进去。苦涩的药香在两人唇齿间弥漫，云清却尝不出苦味，满心只有惊慌。
然而片刻后，玄焱又开始干呕，好不容易喂进去的药连同鲜血一起被呕了出来。云清急召墨澜，银针刺穴后，玄焱的呼吸才渐渐平稳。
"生机流逝，水米不进，药石难入，这可如何是好？"云清的声音嘶哑，手指摩挲着玄焱冰凉的手腕，那里的脉搏微弱得几乎感受不到。
墨澜神色凝重："尊上的身体太虚弱了，仙界封印和魔气的每一次冲撞都在消耗他的生机，必须尽快解开封印，不然他……撑不了多久。"
"封印要怎么解开？"云清急切地问。
"墨澜。"一个虚弱的声音突然响起，喝止了墨澜。不知何时，玄焱已经醒了过来，紫金色的眼眸黯淡无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我要救你。"云清握住他的手。
玄焱依旧摇头，眼神坚决。
墨澜叹了口气，默默退下。
次日，玄焱难得的没有昏睡，批了件中衣靠坐在床头，只是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额头沁着冷汗，一只手无力地搭在心口处。
云清端着药进门，看到这一幕立刻放下药碗："心口疼吗？"
还不等回答就坐了过去，将人搂进怀里，熟练地为他按揉心口。
玄焱靠在他肩上，轻声道："陪我下盘棋吧。"
"下棋太耗神了。"云清皱眉。
"可以...分散些注意力。"玄焱的声音很轻，但云清立刻明白了——他这是疼得狠了，才会想要转移注意力。
云清心疼得几乎窒息，只恨不能替他承受痛苦。无奈之下，他搬来棋盘放在床上，自己坐到对面与他对弈。
玄焱执黑，云清执白。起初几步还算平稳，但随着棋局深入，玄焱的身子开始微微摇晃，突然闭眼向着一边倒去。
"小心！"云清一个箭步上前扶住他。
玄焱猛地清醒了过来，云清干脆坐到他身后，让他靠在自己怀里。
"我没事..."玄焱虚弱地抗议，"你这样...怎么下棋..."。
"这样也能下。"说着，一手环抱着他，一手落子。
玄焱不再说话，只是他下得越来越慢，眼前的棋盘扭曲晃动，黑白棋子化作一片模糊的残影。他眨了眨眼，试图驱逐眼前的迷雾，看却无济于事。黑子与白子的界限变得模糊不清，棋盘仿佛在水波中荡漾。他用力闭眼再睁开，眼前的景象却更加混乱，连执棋的手都成了重影。
心口猛地袭来一阵强烈的刺痛，他下意识地抓住棋桌的边缘，指尖发颤，唇色惨白。
云清丢了手中的棋子，紧紧抱着他，一手按在他心口，轻轻揉按，"疼得厉害吗？你哪里难受？"声音哽咽。
玄焱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整个人缩在云清怀里止不住的颤抖，冷汗涔涔，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玄焱的颤抖渐渐平息，疼痛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他微微喘息着缩在云清怀里，又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那盘棋终是没有下完。
云清帮他换下被冷汗浸透的中衣，又替他擦了擦身，取来干净的衣服给他换上，确认他呼吸平稳后，才轻手轻脚的走出寝殿。
"告诉我怎么解除封印！"云清在药房找到墨澜。
墨澜犹豫了许久，终于沉吟着开口："封印本是清羽仙君下的，只有他能解。"他压低声音，"千年前，尊上被魔气侵蚀，清羽仙君为保他灵台不灭，以自身精血为引，种下这枚封印。谁知后来神魔大战，清羽仙君陨落，尊上竟堕仙成魔，这封印便成了要命的枷锁。"他深深看了云清一眼，"如今，要解这封印，或许只有你可以……"
"因为我是清羽仙君的转世？"
墨澜点头。
云清眼前一亮，曾经令他无比排斥的身份，如今竟让他感到庆幸。
“那玄焱为何不让你说？”云清又问。
墨澜叹了口气，说，"因为你需要融合清羽的残魂，获取他的记忆。魂魄融合的痛不是一般人可以承受的，而且凶险万分。"墨澜神色凝重，"一旦失败，就是真正的魂飞魄散了。"
云清苦笑："他都痛了千年了，我难道还忍不了这点痛？"
随即他又斩钉截铁的说，"我不会失败。我一定会救他。告诉我怎么做。"
墨澜看着云清坚定的眼神，终于缓缓点头："清羽仙君有一件遗物留在魔宫禁地，那里面有他的一缕仙元，以这缕仙元为引，辅以魔界法器“溯魂晶”，可使魂魄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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