翼界的风,总带着股铁锈般的腥气。
幽暗的宫殿深处,烛火明明灭灭,映着穹顶狰狞的兽首雕刻,更添了几分森然。离镜斜倚在王座的扶手上,指尖把玩着一枚泛着紫光的兽牙,眼神慵懒地扫过阶下跪拜的臣子。他刚从边境回来,一身玄黑的战袍还没换下,衣角沾着的血渍早已凝固,像开败的曼殊沙华。
“说吧,天族那边有什么动静?”他的声音带着点漫不经心的沙哑,尾音微微上扬,透着几分玩世不恭。
底下的将领忙俯首回话:“回二皇子,天族近日在昆仑墟一带增了兵力,似乎在防备我族异动。听说墨渊上神最近收了个小狐狸做杂役,倒让那帮弟子安分了不少。”
“墨渊?”离镜挑了挑眉,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那位万年不变的冰块脸,也会收徒弟?倒是稀奇。”
他对天族素来没什么好感,尤其是那位执掌昆仑墟的墨渊上神,总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仿佛翼族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邪魔歪道。若不是父王看得紧,他早想带兵打上昆仑墟,看看那冰块脸究竟有多硬。
正想着,殿外忽然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伴随着侍女怯怯的通报:“二皇子,鲛人族送来的使者已在殿外等候,还带了……带了些贡品。”
离镜挥了挥手,示意让他们进来。他对这些所谓的贡品没什么兴趣,不过是各族为了讨好翼族的手段罢了。
很快,一群鲛人鱼贯而入,为首的是个中年男子,身后跟着几个捧着礼盒的侍女。离镜的目光在他们身上扫了一圈,正觉得无趣,视线却忽然被落在最后的一个身影吸引住了。
那是个女子,穿着一身淡蓝色的纱裙,裙摆绣着银色的鱼鳞纹,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像月光下的海浪。她的个子不高,身形纤细,低着头,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颈,乌黑的长发松松地挽着,几缕碎发垂在颊边,显得有些怯懦。
离镜的眼神亮了亮。他见过的美人不少,翼族的女子热情似火,天族的仙子清冷如冰,却从未见过这样的——像株刚冒头的含羞草,一碰就会缩起来,偏又让人忍不住想伸手去碰。
“你叫什么名字?”他忽然开口,目光直直地落在那女子身上。
女子显然没料到他会问话,吓得浑身一颤,慌忙抬起头,露出一张清秀的脸。她的眼睛很大,像受惊的小鹿,此刻正怯生生地望着离镜,带着几分不知所措。
“回……回二皇子,民女玄女。”她的声音细若蚊蚋,手指紧紧攥着裙摆,指节都泛了白。
“玄女?”离镜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觉得舌尖都泛起点甜味,“抬起头来,让本皇子看看。”
玄女犹豫了一下,还是慢慢抬起了头。离镜仔细打量着她,眉毛细淡,眼睛很亮,鼻梁不算高挺,嘴唇是淡淡的粉色,算不上绝色,却有种干净的灵气。尤其是那双眼睛,像藏着一汪清泉,让他想起了边境难得一见的溪流。
“你不是鲛人吧?”离镜忽然道,“鲛人的耳后都有鳃痕,你没有。”
玄女的脸色瞬间白了,慌忙低下头:“我……我是跟着鲛人使者来的,想……想在翼界讨个生计。”
她其实是天族旁支的一个小仙子,因在家中不受重视,又听说翼族二皇子离镜相貌俊美,便借着鲛人族使者的光混了进来,想碰碰运气。只是没想到刚进殿就被识破了身份,一时间吓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离镜看她慌乱的样子,心里觉得更有趣了。他从王座上站起身,缓步走下台阶,停在玄女面前。他比她高出一个头还多,阴影将她完全笼罩住,能清晰地闻到她发间淡淡的草木香,与翼界的腥气格格不入。
“在翼界讨生计?”他俯身,凑到她耳边,声音压得极低,带着点刻意的蛊惑,“不怕被吃了吗?”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玄女的脸“腾”地一下红了,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后缩了缩,却被离镜伸手按住了肩膀。他的指尖带着常年握剑的薄茧,力道不大,却让她动弹不得。
“二皇子……”她的声音带着点颤抖,眼眶微微泛红,像要哭出来似的。
离镜看着她泛红的眼眶,忽然觉得心软了。他松开手,直起身,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塞进她手里:“拿着这个,以后在翼界,没人敢欺负你。”
那是一块黑色的玉佩,上面雕刻着翼族的图腾,触手温润,显然不是凡品。玄女愣了愣,看着手里的玉佩,又抬头看了看离镜,眼神里满是诧异。
离镜却没再看她,转身回到王座上,对鲛人族使者挥了挥手:“贡品留下,你们可以走了。”
使者不敢多言,连忙带着人退了出去。玄女也跟着往外走,走到殿门口时,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离镜正靠在王座上,把玩着那枚兽牙,目光落在她身上,见她回头,还冲她挑了挑眉,笑得像只狡黠的狐狸。
玄女的心跳漏了一拍,慌忙转过头,快步走出了宫殿。殿外的风有些凉,她握紧手里的玉佩,只觉得掌心烫得厉害。
而宫殿内,离镜看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他不知道,自己这一时兴起的撩拨,竟会在日后掀起那么大的波澜。他更不知道,玄女握紧的不仅是那块玉佩,还有一颗因他这一笑而彻底乱了的心。
翼界的风依旧带着腥气,烛火在风中摇曳,将离镜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像一个纠缠的预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