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晓玥觉得自己快要被耗干了。
连着几天没睡好，看什么东西都带着重影。白天送餐，精神恍惚，有次差点撞上路边护栏。晚上更糟，那“嗒嗒”的脚步声几乎成了固定节目，不多不少，就跟到门口。她现在上下楼都宁可绕远坐电梯，哪怕那老旧的电梯厢嘎吱作响，随时会卡住似的。
那枚青铜铃铛，她是彻底没辙了。扔江里，它回来；扔垃圾焚烧厂，隔天它照样稳稳当出现在枕头边；她甚至试过找段铁轨，可还没等她靠近，心里就涌起一股莫名的、巨大的恐惧，手抖得根本握不住。这东西，像个附骨之疽。
她的异常，连最迟钝的同事都看出来了。背后指指点点的少不了，只有阿杰，有次在仓库清点，就他们俩，他一边利落地核对单子，头也不抬地突然来了一句：“沾了不干净的东西，光躲没用。”
林晓玥心里猛地一抽，强笑：“杰哥你说啥呢……”
阿杰这才抬起眼皮，那双眼睛还是那么静，却好像能直接看到她心底：“你印堂发黑，周身气息乱得像一团麻。那东西，不是寻常物件。”他没多说，继续低头干活，留下林晓玥一个人站在原地，手脚冰凉。
这天下午，她强撑着给一栋高级公寓楼送完外卖，刚出电梯，腿一软，差点栽在大堂光可鉴人的地砖上。额头上虚汗直冒，眼前阵阵发黑。她扶着冰冷的墙壁，喘得像个破风箱。
“哎呀，你没事吧？脸色这么难看！”一个带着点刻意惊讶，但又很好听的女声在旁边响起。
林晓玥勉强抬头，看见一个穿着时尚、妆容精致的女人正关切地看着她，手里还拿着手机，似乎刚才在拍什么。这女人有点眼熟……好像是那个挺火的民俗主播，叫……苏曼？
“没……没事，谢谢。”林晓玥不想惹麻烦，挣扎着想站直。
“别硬撑了，”苏曼上前一步，扶住她的胳膊，力道不容拒绝，她凑近了些，压低声音，眼神里闪烁着一种奇异的光，“妹妹，你这不是病。你身上……沾了很重的‘阴秽之气’。”
林晓玥浑身一僵，猛地看向苏曼。
苏曼却嫣然一笑，掏出名片塞进她手里：“别怕，我懂一点这个。看你这样……是被什么东西跟上了吧？晚上睡不着？总听到怪声？”
每一句话，都像锤子砸在林晓玥紧绷的神经上。她攥紧了那张散发着淡淡香水味的名片，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
*
当晚，林晓玥鬼使神差地拨通了苏曼的电话。
苏曼表现得异常热情，直接在电话里就说：“你这种情况，我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煞气’！放心，姐帮你看看，顺便也给直播间的老铁们科普一下真正的民俗文化！”
没等林晓玥拒绝，苏曼就问清了地址，开了辆拉风的红色跑车，亲自来接她。
车上，苏曼一边补妆，一边通过蓝牙耳机跟直播间互动：“家人们，今晚带大家探秘真正的‘阴物缠身’案例！保证原生态，比剧本刺激多了！”
林晓玥坐在副驾，看着她精致的侧脸，心里七上八下。
苏曼把她带到了一个精心布置过的工作室，说是工作室，更像是个小型摄影棚，到处挂着民俗风格的装饰，香薰机吐着袅袅白烟。几个助理模样的年轻人已经架好了设备，打光板、摄像机一应俱全。
“来，坐这儿。”苏曼把她按在一个蒲团上，背景是一面挂着各种符箓和古怪图案的墙。强烈的灯光打在脸上，林晓玥有些不适应地眯起眼。
直播开始了。苏曼瞬间进入状态，对着镜头侃侃而谈，什么“煞气入体”、“阴灵缠身”，说得头头是道。她让林晓玥描述症状，时不时插话，用一些听起来很专业的术语解释。
“……大家看她的气色，典型的‘魂不守舍’，”苏曼指着林晓玥的黑眼圈，对着镜头说，“这种情况，普通医药没用，得用老祖宗的法子，‘驱邪拔秽’！”
她拿出一个小巧的、似乎是犀牛角做的杯子，倒入清水，又点燃一张画着扭曲符号的黄纸，灰烬落入水中。清水立刻变得浑浊不堪。
“看！这就是她身上的‘秽气’！”苏曼把杯子凑近镜头，语气夸张。
林晓玥看着那杯浑浊的水，心里半信半疑，但苏曼的自信和那些听起来很玄乎的话，让她不由得生出几分希望。
“现在，我用古法傩术，帮你暂时压一压它！”苏曼说着，示意助理递过来一个小巧的、颜色暗沉的木槌和一面皮鼓。她绕到林晓玥身后，眼神在镜头看不到的角度，瞬间变得冰冷而专注。
“忍着点，可能有点不舒服，但这是必须的。”苏曼的声音依旧温柔。
接着，她口中念念有词，声音低沉而怪异，完全不是刚才直播的腔调。她一手持鼓，一手握槌，开始用一种独特的、让人心慌的节奏，轻轻敲击林晓玥的背心。
不是敲，更像是……戳，点。
每一下，都好像带着一根冰冷的针，直往骨头缝里钻！
林晓玥猛地一颤，想躲开，却被苏曼用眼神和不易察觉的手势按住。那“鼓点”越来越密，越来越沉，她感觉自己的心脏好像被那只无形的手攥住了，随着那诡异的节奏一起抽搐，跳动。一股恶心感直冲喉咙，眼前开始发花，耳边不再是苏曼的念咒声，而是变成了无数细碎的、充满恶意的低语，比之前的脚步声更清晰，更让人毛骨悚然！
她看不见的背后，苏曼的嘴角勾起一丝满意的、近乎残酷的弧度。镜头正对准林晓玥痛苦扭曲的脸庞和微微颤抖的身体，直播间里的弹幕和打赏疯狂滚动。
“家人们看到了吗？这就是‘傩术驱邪’的真实反应！煞气正在被逼出来！”苏曼对着麦克风激动地喊道，手上的力道却又暗中加重了几分。
林晓玥终于承受不住，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呜咽，身体软软地向前倒去，意识陷入一片混乱的黑暗。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她恍惚听见苏曼贴近她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带着一丝贪婪的兴奋低语：
“没想到……你身上的‘东西’，品相这么好……真是块难得的‘料子’……”
（第四章 完）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