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声渐渐远去,只剩下淅淅沥沥的雨点拍打着窗户,发出嗒嗒的轻响。病房里安静得能听见水滴从窗沿滑落的声音。埃米尔紧绷的身体像是断了弦的乐器,终于彻底松垮下来。他整个人无力地倚在艾达身上,呼吸从急促变得缓慢,最后化作浅眠时的一丝微弱起伏。然而,他的手依旧紧紧攥着艾达那件已经被撕破的大褂袖口,指节泛白,好像那是他在这一片混沌世界中唯一可以抓住的东西。
护士迟疑地迈出一步,鞋底与地板摩擦出细微的沙沙声
万能角色(NPC)(护士)“梅斯默医生,您没事吧?”
她的声音压得很低,目光却落在艾达手臂上那些鲜红的抓痕上。
万能角色(NPC)(护士)“您的胳膊……看起来不太好啊。”
艾达垂下眼帘,看见自己裸露的手臂——几道血痕蜿蜒而下,隐隐透着刺痛感。她没有动,只是低头注视着肩头那个昏睡过去的人影。埃米尔的脸颊湿漉漉的,混杂着泪水和雨水,眉头皱得像打了个死结,即便陷入梦境也显得不安稳。一种难以名状的情绪刚刚席卷过她的心头,那种强烈到几乎让她喘不过气来的保护欲,如今还在胸口横冲直撞,试图挣脱理智的束缚。
不,不可以这样。
艾达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时,原本柔软的目光已然冻结成冰冷的刀锋。刚才所有动摇和混乱被她强行按捺进内心最隐秘的角落,用一道看不见的锁牢牢封住。
艾达“我没事。”
她的语气恢复了往常的冷静,甚至比平时更加疏离,似乎刚刚做出那些举动的和她不是一个人。
艾达“给他注射常规剂量的镇静剂,让他的睡眠更稳定一些。然后清理一下这里。”
万能角色(NPC)(护士)“可是,医生,他刚才真的——”
艾达转头瞥了她一眼
艾达“刚才是一次典型的创伤后应激障碍急性发作,由恶劣天气诱发。”
艾达果断打断了护士的话,语气如同背诵病历一般机械且精准。
艾达“他的攻击行为并非有意为之,而是潜意识中的恐惧通过身体动作表现出来。”
艾达“这恰好说明了他的病例具有复杂性和研究价值。”
她说完,伸出手去,动作干净利落地将埃米尔紧紧攥着衣袖的五根手指一根根扳开。每一下触碰都精确得像是测量过的实验数据,没有任何多余的情感掺杂其中。当最后一根手指脱离布料时,埃米尔失去了支撑,身体软绵绵地滑落到地上,随即被赶来的护士和护工搀扶起来。
艾达站起身,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大褂,对衣物上的破损和污渍视若无睹。她扫了一眼重新躺回床铺、陷入更深沉睡的埃米尔,眼神里没有任何波动,就像一位科学家在观察某个实验结果逐渐回归正常范围。
艾达“记录:对象在外部强刺激下出现了明显的失控行为,并伴随一定攻击性。最初的非语言安抚作用有限,但在持续干预下,攻击性逐渐转化为依赖行为。未来应重点关注其感知阈值与情绪转换机制。”
她低声说道,语调平稳,仿佛在对着空气中的某个隐形助手汇报情况。
随后,她转身离开病房,步伐稳健,背挺得笔直。走廊里的灯光投射在她身上,将她的轮廓勾勒成一个孤独又坚定的剪影,一如她向来给人的印象——冷静、专业、不带一丝感情。
回到办公室,艾达关上门,整个世界顿时安静下来。她走到洗手台前,打开消毒液瓶盖,将透明液体挤到手臂的伤口上。刺痛感瞬间袭来,令她精神一震。她盯着镜子里的自己,金发稍显散乱,脸色略带苍白,但那双浅色的眼眸却透出一种异常坚定的光芒。
艾达“他只是我最好的研究样本之一,没错,就是如此!”
她在心里不断重复这句话,就像念咒般试图驱逐那个不该存在的、名为“心疼”的幽灵。
艾达“他的失忆,他的失语,他的退行与失控……这些全都构成了一个珍贵的案例,能够展示人类潜意识如何在极端创伤状态下运行。他的依赖是实验的一部分,他的痛苦则是数据的来源。治愈他,会证明我的理论是正确的,也是超越传统心理学的突破。”
她坐回办公桌前,拿起厚厚的一摞档案,开始详细记录今晚发生的所有细节。她的笔迹整洁、客观,没有丝毫多余的情感流露。触发条件、干预手段的有效性评估、下一步治疗方案的设计……每一项内容都被仔细罗列,就像拼图一样整齐排列。
或许,加入更多可控的感官刺激?逐步脱敏会不会有效?
这样的念头在脑海中盘旋,她却刻意忽略了一些事实——比如,当埃米尔的泪水浸透她衣领时,她心跳漏了一拍;还有,当他像迷路的小羊羔一样依靠着她时,她的手臂感受到的不只是疼痛,还有一种温暖却令人困惑的触感。
她是艾达·梅斯默,一个探索未知领域的科学家,一个追求真理的医生。她的世界由逻辑、理性与求知欲构成。对于研究对象产生任何私人情感,都是不可原谅的错误,是导致偏差的毒药,绝不能容忍。
窗外,雨早已停歇。月光透过云层缝隙洒进来,碎成一片银白色的斑驳,像极了被打碎的玻璃,美丽却带着几分冷冽。艾达抬起头望向窗外,夜空漆黑如墨,星辰稀疏。她的目光坚定无比,却藏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无法察觉的疲惫。
埃米尔,只是一个完美的研究对象,仅此而已。这一点,她不得不提醒自己一遍又一遍,直到心底再也掀不起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