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脚步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沉稳而清晰的回音,走向前台时,那两个年轻女孩的身体肉眼可见地绷紧了,面如土色,写满了惶恐。
“厉总……”其中稍高一些的女孩声音发颤,几乎要哭出来。
我停在台前,手随意地搭在光洁的台面上,目光平静地落在她们身上,没有催促,却带来无形的压力。等待着她们的解释。
“刚才那位林小姐,”我开口,声音冷冰冰的,似是让周遭的空气凝滞,“是怎么回事?”
两个女孩互相看了一眼,眼神里充满了惊慌和推诿。最终还是那个稍高的,像是鼓足了勇气,语速极快又带着委屈地解释:“厉总,真的不是我们!是……是项目部那个靠关系进来的王锐……他刚才下来送文件,看到林小姐一个人坐在那边……就就就………他就……”
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措辞,脸上露出难以启齿的表情。
嘴巴抿了又抿,说不出话。
旁边的助理刚刚核实完下午的会议纪要跟上来,恰好听到这一句,脚步停住,看了看我的脸色,立马会意,脱口而出:“王锐?对林小姐……做什么了?说清楚,别浪费时间。”
我很讨厌把时间浪费在无意义的事情上。
那前台女孩得到助理的接话,像是找到了突破口,连忙说道,带着愤慨:“王锐他下班的时候,经过大厅,他看林小姐面生,又一个人,就……就凑过去搭话,林小姐似乎不喜欢,就回避,然后……王锐就开始出言不逊……言语……言语很不尊重!”
“说清楚。”我的声音依旧平稳,但搭在台面上的指尖,几不可察地收拢了一丝。
另一个前台女孩也忍不住补充,脸上带着嫌恶:“他……他对林小姐开黄腔!说些不三不四的话!我们当时离得有点远,没听清具体,但看到林小姐脸色一下子就白了,站起来想走,他还拦着不让,嬉皮笑脸的……”
助理倒吸一口凉气,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他疯了?!知不知道那是……”
他话没说完,猛地收住,担忧地看向我。
我的视线从两个前台女孩脸上扫过,她们急切地点头,证明同伴所言非虚。脑海里瞬间闪过林念刚才那双通红、盛满屈辱和愤怒的眼睛,她控诉时带着颤音却强撑凶狠的语气,以及最后扑进那个陌生男人怀里崩溃大哭的样子。
开黄腔。
不三不四的话。
拦着不让走。
每一个词,都像一根冰冷的针,刺入原本计划顺畅的轨道。不是简单的怠慢或轻视,而是性质恶劣的性骚扰,发生在我厉方辞的公司大厅,发生在我父亲嘱托我“照顾”的人身上。
一种冰冷的怒意,并非源于对林念个人的维护,而是源于权威被冒犯、秩序被打破的极度不悦,如同平静湖面被投入一颗肮脏的石子,涟漪扩散,搅浑了整池水。
我没有立刻发作,甚至脸上的表情都没有明显的变化,只是周遭的气压,以我为中心,骤然降低了好几度。连旁边的助理都屏住了呼吸,不敢出声。
“王锐。”我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声线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却让两个前台女孩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他现在人在哪里。”这不是疑问句。
助理立刻反应过来,拿出手机:“我马上查!”
我微微颔首,目光越过前台,投向旋转门外早已空无一人的街道。林念被带走了,带着在这里遭受的羞辱和委屈。
很好。
这个小小的插曲,已经从一个需要敷衍应付的麻烦,升级为必须立刻、彻底清除的内部污点。
不过有一点,她倒是说对了。
招的人确实不怎么样。看来以后招聘面试我得立新的规矩了。
助理快速低声通话后,放下手机,面色凝重地看向我:“厉总,王锐……他…十分钟前已经打卡下班了。”
麻烦。
我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极淡的,没有任何温度的笑意。
“通知人事部总监,项目部负责人,还有安保主管,”我转身,向专属电梯走去,声音清晰地回荡在空旷的大厅里,“五分钟后,到我办公室。”
“是,厉总!”助理立刻应道,脚步匆忙地跟上。
电梯门缓缓合上,镜面映出我毫无表情的脸。眼底深处,是一片冰冷的沉黯。
看来,回国第一天的清理门户,比预想中来得更早一些。
只是这一次,是因为一个我认为的无关紧要的麻烦。
但,又和我有或多或少的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