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无声上行，金属厢壁映出我冷硬的轮廓。助理站在侧后方，连呼吸都放得轻缓。数字不断跳动，每一下都像敲在紧绷的神经上。
“查清楚。”我开口，声音在密闭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王锐，谁的关系，什么时候进来的，平时的表现。”
“是，厉总。”助理立刻应下，手指在平板电脑上飞快操作着。
“通知下去，今晚所有相关会议取消。”
助理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我会为这件事打乱既定日程，但还是应下：“明白。”
电梯抵达顶层，门滑开的瞬间，走廊尽头那间最大的办公室门前，人事总监、项目部负责人以及安保主管已经垂手站立，脸上带着不同程度的紧张与茫然。
我没有看他们，径直走进办公室，在宽大的办公桌后坐下。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昆明傍晚的天际线，暮色初染，华灯未上，一片灰蓝的混沌。
我竟然觉得像她委屈的眼眸。
三人鱼贯而入，小心翼翼地站在桌前。
“王锐。”我吐出这个名字，没有多余的前缀。
人事总监是个四十岁左右、妆容精致的女人，此刻额角有些细汗，她率先开口，语速很快：“厉总，王锐是三个月前通过……通过集团总部王副总的关系推荐进来的，安排在项目部做初级专员。简历上学历和经验都……都经过美化，实际工作能力一般，平时……平时是有些散漫，但没想到他……”
这些措辞倒是显得她很无辜。
项目部负责人是个中年男人，脸色煞白，急忙补充：“厉总，是我管理不力！我跟他强调过公司纪律，但他仗着……仗着有点背景，不太服管，我也……”
安保主管则直接调出了平板上的监控录像片段，双手递到我面前：“厉总，这是大厅休息区下午三点十七分到三点二十五分的录像，虽然没有录音，但画面能清晰看到王锐对那位小姐的纠缠和……不当肢体拦截。”
平板放在桌上，我没有立刻去看。目光扫过面前这三个在公司也算中高层的人物，他们此刻在我无声的注视下，连大气都不敢喘。
“没用。你们跟了我父亲那么多年，现在我接班了……是故意的？”
众人赶紧低头，又连忙摇头。
“公司规章制度，第七章，第十二条。”我再次开口。
人事总监身体几不可察地一颤，立刻回答：“禁止任何形式的职场性骚扰行为，一经查实，立即解除劳动合同，公司保留追究其法律责任的权利，并……并通报全集团。”
“王副总那边，我会亲自通话。”我拿起内线电话，直接拨通了集团总部某位副总裁的号码，按了免提。
短暂的等待音后，对方热情的声音传来：“方辞啊？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昆明那边还顺利吗？”
“王叔。”我的声音听不出喜怒，“您推荐过来的王锐，在公司大厅，对一位与我父亲世交家的千金，进行了性骚扰言语攻击和肢体拦截。”
电话那头瞬间死寂。
几秒后，王副总的声音瞬间变了调，带着难以置信和惊慌：“什么？！这……这不可能！小锐他……方辞啊，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监控录像，前台人证，以及受害者的当场指控，都很清晰。”我语气依旧平稳，“根据公司规定，予以开除，集团内部通报。王叔，您有异议吗？”
电话那头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声，良久，王副总缓缓开口 带着无奈和妥协：“没……没有。按规定办……按规定办。是我……是我对不住公司，对不住您父亲老厉总对我的信任……”
“感谢王叔理解。”我挂了电话，不愿听这些没用的感情废话。
我看向面前恐慌的三人。
“厉总，我立刻办理王锐的开除手续！”人事总监立刻表态。
“厉总，项目部一定深刻检讨，加强员工行为规范教育！”项目部负责人赶紧跟上。
安保主管也立刻说：“我们会加强大厅区域的巡逻和监控！”
我看着他们，没有立刻回应。办公室内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直到助理轻轻推门进来，将一份刚打印出来的文件放在我桌上，是王锐的入职档案和一些内部评估报告。
我扫了一眼，将那几张纸丢回桌面，又把纸张丢进垃圾桶，发出轻微的声响。
“人事部，审核流程存在重大纰漏，总监季度奖金归零，涉事经办人开除。”
人事总监猛地抬头，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低下头：“是，厉总。”
“项目部，管理松散，负责人年度评级降至C等，扣除全年绩效。”
项目部负责人身体稍微抖动了一下，脸色灰败：“……是。”
“安保部，反应迟缓，未能及时制止大厅恶性事件，主管记大过一次。”
“是，厉总！”安保主管低头应道。
处理完毕，我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城市的灯火已经次第亮起，如同铺开的星辰。
“通报，”我看着窗外，背对着他们，“全集团。以王锐事件为典型案例，重申公司对职场性骚扰零容忍的态度。我要所有人，在明天上班前，看到这份通报。”
“是！”三人齐声应道。
他们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办公室重新恢复了安静。
助理将一杯新泡好的咖啡轻轻放在我的办公桌上，迟疑了一下，还是低声开口：“厉总，林家小姐那边……是否需要以公司的名义，正式致歉？或者您亲自……”
我端起咖啡，抿了一口。苦涩的液体滑过喉咙。
林念。那个此刻应该还在陌生男人车上哭泣的女孩。
她的委屈，已经成为了我整顿内部、立威示警的一枚棋子。效率最大化，结果导向正确，这是我一贯的准则。
“不必。”我放下咖啡杯，声音里没有太多温度，“把处理结果，告知我父亲即可。”
他会转告林叔，厉家已经给出了最迅速、最严厉的交代。这，就够了。
至于那个哭红眼睛的女孩本身……
我拿起手机，屏幕上还停留在与林念那空荡荡的对话界面。指尖在屏幕上方悬停片刻，最终按熄了屏幕。
窗外，昆明的夜色正式降临。
夜，又冷了。
昆明的天气总是这样，捉摸不透。
就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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