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楼的寂静，比以往任何时刻都要沉重。
许兮站在落地窗前，背影挺拔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孤寂。窗外是S市永不落幕的繁华，窗内却冷得像一座冰窖。
她刚刚下达了那个指令。
让Leo上来。
那个名字滑过舌尖，带着一种自虐般的冰冷和空洞。她甚至能想象出那个年轻男孩听到传唤时，眼中会迸发出怎样受宠若惊又渴望的光。
真是……无聊透顶。
可她需要这个。需要一具温暖、顺从、毫无威胁的躯体，需要一些空洞的抚慰，来驱散骨髓里渗出的、因江烬那张照片而带来的寒意。需要证明给他看，也证明给自己看——她许兮，离了他江烬，照样可以“玩”，而且能玩得比他更冷静，更无所谓。
电梯上行发出的微弱运行声，在这死寂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许兮没有转身，依旧看着窗外，仿佛在欣赏夜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听觉正前所未有地敏锐，捕捉着门外的一切动静。
轻微的“叮”声响起，电梯到了。
脚步声。迟疑的，带着点怯懦和兴奋的，一步步靠近门口。
许兮的心跳，在那一瞬间，莫名地漏跳了一拍。一种荒谬的、连她自己都鄙夷的紧张感，悄然攥住了她的呼吸。
她是在期待？还是……在恐惧？
门铃响起。清脆，打破了室内的凝固。
许兮深吸一口气，压下所有翻腾的情绪，脸上恢复成一贯的冷漠面具。她转身，走向门口。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门把手的瞬间——
“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猛地炸开！并非来自门铃，而是来自她身后那面巨大的、号称防弹的落地窗！
整面玻璃应声而碎！不是裂纹蔓延，而是如同被巨力击中的冰面，瞬间爆裂成无数碎片，裹挟着窗外凛冽的夜风和高空的呼啸，疯狂地倾泻而入！！！
许兮猛地回头，瞳孔骤然紧缩！
一道黑色的身影，如同撕裂夜空的堕落天使，又像一头被彻底激怒而强行闯入领地的洪荒巨兽，撞碎了漫天晶莹的玻璃雨，稳稳地、带着滔天煞气，落在了客厅中央昂贵的地毯上！
玻璃碎片在他脚边飞溅开来，折射着窗外霓虹破碎的光。
江烬。
他依旧穿着那件黑色的战术夹克，身上带着室外的寒气和一种近乎实质化的暴戾。194cm的身高在这片狼藉中更具压迫感，他微微喘着气，胸口起伏，黑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几缕垂落在深邃的眉骨前。
那双眼睛，黑得吓人，里面翻滚着比窗外夜色更浓重的黑暗，死死地、一瞬不瞬地钉在站在门口、僵直了身体的许兮身上。
他的目光，如同烧红的烙铁，烫过她刚刚精心修饰过的苍白面容，烫过她身上那件一丝不苟的西装套裙，最终，落在她那只即将开门的手上。
门外，隐约传来Leo惊慌失措的声音：“兮…兮姐？发生什么事了？！”
许兮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她的肋骨。她看着突然破窗而入的江烬，看着他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几乎要毁灭一切的疯狂，一时间，竟失去了所有反应的能力。
他……怎么会……
江烬没有给她思考的时间。
他迈开长腿，一步跨过满地的玻璃碎碴，靴底踩在上面，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他无视了门外那个碍眼的存在，径直走到许兮面前，巨大的阴影瞬间将她完全笼罩。
带着室外寒气的、滚烫的手，猛地攥住了她那只悬在门把手上的手腕！力道之大，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开门？”他低下头，滚烫的呼吸混杂着淡淡的血腥味和威士忌的烈，喷在她的耳廓，声音低沉嘶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地狱里碾磨出来，“让他进来？”
许兮手腕剧痛，被迫仰头对上他噬人的目光。最初的震惊过后，被他这种粗暴疯狂的闯入方式和他话语里的质问激起了逆反心理。
“不然呢？”她强压下心悸，红唇扯出一个冰冷的、带着挑衅的弧度，“烬哥不是也在酒吧玩得很开心吗？只许州官放火？”
江烬的眼底瞬间掀起血色风暴！
他另一只手猛地抬起，却不是打她，而是狠狠一拳砸在了她身旁的门板上！
“砰！”又是一声巨响，坚实的实木门板竟然被他砸得凹陷下去，裂纹蔓延！
门外的Leo吓得惊呼一声，彻底没了声音。
“我他妈去那儿是为了找李坤谈西区码头后续的划分！”江烬低吼出声，手臂因暴怒而青筋虬结，他死死攥着她的手腕，将她用力拉向自己，两人身体几乎紧贴，他能感受到她瞬间的僵硬，“那女人是他安排的试探！我连酒杯都没碰！”
他的解释粗暴而直接，带着一种被误解的狂怒和……不易察觉的急切？
许兮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漏跳了一拍。他去见李坤……是为了正事？那照片……
但下一秒，更深的冰冷覆盖了那瞬间的动摇。
“是吗？”她看着他，眼神冷得像冰，“烬哥现在做什么，不需要向我解释。”
“那你呢？！”江烬猛地打断她，攥着她手腕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疼得她微微蹙眉，“叫那个小杂种上来！你想让他做什么？！嗯？！”
他的目光如同实质，剐过她的全身，带着毫不掩饰的嫉妒和占有欲，浓烈得几乎要将她焚烧殆尽。
“许兮，你告诉我！”他逼近，鼻尖几乎要碰到她的，声音压抑着一种濒临崩溃的疯狂，“你这里……”
他另一只手的指尖，猛地、重重地戳在她左心口的位置，隔着单薄的衣料，那力道几乎要烙进她的皮肉，烫伤她的心脏。
“……到底有没有心？！”
许兮被他戳得生疼，那疼痛却奇异地让她混乱的心绪瞬间冷静下来。
她看着他眼底那片狂暴的、痛苦的、近乎绝望的深渊，看着他因为愤怒而微微泛红的眼尾，看着他风尘仆仆、甚至带着伤（她注意到他夹克袖口下露出的绷带一角）却第一时间疯狂地、不计后果地闯回来……
只是为了阻止另一个男人踏入她的领域。
一种尖锐的、酸楚的、几乎让她窒息的悸动，猛地攫住了她。
所有伪装的冰冷，所有砌起的围墙，在这一刻，在他这近乎自毁的疯狂和直白的痛苦面前，变得摇摇欲坠，不堪一击。
她沉默了足足有三秒。
这三秒，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然后，她忽然抬起另一只自由的手，没有推开他，而是轻轻搭在了他紧攥着她手腕的那只手上。
指尖冰凉，触碰到他灼热粗糙的皮肤。
江烬浑身猛地一僵，暴怒的眼神里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愕然。
许兮没有看他，目光落在他胸口第二颗纽扣上，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的沙哑。
“江烬，”她叫他的名字，不再是疏离的“烬哥”，“把外面的人打发走。”
“……”江烬死死地盯着她，仿佛没听懂。
“然后，”许兮缓缓抬起眼，对上他愕然的视线，那双总是冷静无波的美眸里，此刻翻涌着复杂难辨的情绪，有痛楚，有挣扎，还有一丝……他从未见过的、近乎妥协的脆弱，“我们谈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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