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寓里的暖光漫在地板上,苏晚翻找林野借她的旧外套时,从口袋里掉出一枚磨得发亮的铜制小哨子——哨身刻着歪歪扭扭的“野”字,边缘还缺了个小口。
她捏着哨子愣了神,指尖抚过那熟悉的缺口,一段模糊的童年记忆突然冲破尘埃。
“这东西你哪来的?”苏晚举着哨子走到林野面前,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林野瞥了一眼,漫不经心地回答:“小时候捡的吧,忘了。”
“捡的?”苏晚把哨子递到他眼前,指着缺口,“这里是不是被石头磕的?你是不是在城西老槐树下面捡的?”
林野的目光落在哨子上,瞳孔骤然收缩。他一把抢过哨子,指尖反复摩挲着缺口和那个“野”字,脸色渐渐变了。
“你怎么知道……”
“因为这哨子,是我当年丢的。”苏晚的声音有些发涩,“准确说,是我送给一个小男孩的,后来他不见了,哨子也跟着没了。”
那年苏晚六岁,父母吵架把她扔在城西外婆家。外婆家附近有棵老槐树,她总一个人坐在树下哭,直到某天遇到一个比她高半个头的小男孩。
小男孩背着个破旧的书包,脸上沾着泥,却一副小大人的模样,递给她一颗水果糖:“别哭了,哭了就不好看了。”
苏晚没接糖,还是哭。小男孩急了,从口袋里掏出一枚刚刻好的铜哨子:“给你这个,吹一下,坏人就不敢来了。”
哨身刻着个歪歪扭扭的“野”字,是他的小名。苏晚接过哨子,吹不出声音,却把它当成了宝贝。
他们一起在老槐树下玩了半个月,小男孩会给她摘槐花,会帮她赶走欺负人的大狗,会听她絮絮叨叨说父母的事。苏晚也会把外婆做的馒头偷偷留给他,告诉他:“你要是没地方去,就来外婆家找我。”
可就在苏晚准备跟他说自己要搬走的前一天,小男孩没再来。她在老槐树下等了一整天,只捡到一枚摔在石头上、缺了个口的哨子——正是她打算还给小男孩的那枚。
“我以为你不想见我,故意走了。”苏晚看着林野,眼眶泛红,“我拿着那枚坏哨子,哭了好久。”
林野手里的哨子几乎要被捏变形,喉咙发紧:“不是……那天我爸来接我,说要去外地,走得太急,没来得及跟你说。我想回来找你,可我记不清你外婆家在哪,只记得老槐树。”
他顿了顿,声音带着一丝沙哑:“我回去过好几次,都没看到你。那枚哨子,是我后来在老槐树下的石头缝里捡到的,我以为是你掉的,就一直留着,想等找到你还给你。”
原来,他们早就见过。
那个在童年里给过彼此唯一温暖的人,竟是多年后在酒吧相遇、纠缠半生的“渣男渣女”。
“难怪我第一次见你,就觉得有点眼熟。”苏晚笑了,眼泪却掉了下来,“原来我们早就认识。”
林野也笑了,眼底却满是复杂。他想起自己当年被父亲逼着离开,想起一次次回到老槐树下的失望,想起长大后在感情里的挣扎——原来,他一直珍藏的,不仅是一枚哨子,还有那段短暂却温暖的童年时光。
“小时候你总说,吹哨子能赶走坏人。”林野把哨子递给苏晚,“现在,你吹吹看。”
苏晚接过哨子,放在唇边。干涩的气流穿过哨身,发出呜呜的声响,不算清脆,却像穿越了十几年的时光,把两个孤独的灵魂重新拉到一起。
吹着吹着,苏晚的眼泪更凶了。她想起小时候被父母冷落的委屈,想起被初恋背叛的痛苦,想起被家人责骂的无助;想起林野被女友抛弃的狼狈,被家人嫌弃的失落,被全世界误解的孤独。
原来,他们都是从童年就带着伤痕的人。
“小时候我想保护你,没做到。”林野轻轻抱住她,声音温柔得不像平时的他,“现在,我不会再让你受委屈了。”
苏晚靠在他怀里,哭得像个孩子:“我也是。林野,以前我总觉得自己没人疼,没人爱,可现在我知道,至少还有你。”
他们终于明白,为什么第一次相遇就会有种莫名的羁绊;为什么在彼此身上能看到自己的影子;为什么在最狼狈、最无助的时候,会第一时间想到对方。
那枚小小的铜哨子,像一根无形的线,早在十几年前就把他们绑在了一起。童年的相遇,是命运埋下的伏笔;多年后的纠缠,是伤痕累累的灵魂在互相寻找救赎。
林野的手机响了,是母亲打来的,语气依旧冰冷,催他回家认错。他看了一眼苏晚,直接按下了挂断键。
苏晚的手机也亮了,是父亲发来的消息,说她再不回家,就断绝父女关系。她看了看消息,又看了看林野,把手机调成了静音。
“不回去了。”林野握住她的手,指尖紧紧相扣,“他们不理解我们,没关系。我们有彼此就够了。”
苏晚点点头,眼泪擦干,笑容却很坚定:“嗯,有彼此就够了。”
公寓里的暖光依旧柔和,窗外的夜色依旧深沉。可这一刻,他们不再觉得孤独,不再觉得无助。
童年的那枚铜哨子,见证了他们最初的温暖;如今的彼此,成了照亮对方黑暗世界的光。他们是别人口中的“渣男渣女”,是被家人嫌弃责骂的“不成器”,却在彼此的怀抱里,找到了最坚实的依靠。
林野把哨子小心翼翼地放进苏晚的口袋:“以后,换我保护你。”
苏晚笑着点头,靠在他的肩膀上:“我们一起,互相保护。”
那些童年的旧痕,那些成年的伤痛,那些外界的非议,都在这一刻变得不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终于找到了那个能懂自己、疼自己、愿意和自己互相取暖的人。
而这段跨越了十几年的缘分,也终于在浮城的烟火里,绽放出最温暖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