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在铺着白色亚麻桌布的餐桌上投下温暖的光斑。
林薇用小银勺轻轻搅动着面前的冰美式,杯壁凝结的水珠滑落,在她纤细的指尖留下一点湿润。
她今天穿了一件奶蓝色的宽松针织毛衣,柔软的材质更衬得她肤白胜雪。下身是一条浅咖色的格纹短裙,搭配着及膝的黑色皮质中筒靴,显得双腿笔直修长。栗色的长发在脑后松松地挽了个韩式发髻,几缕碎发垂在颈侧,一个俏皮的糖果色发夹别在鬓边,整个人散发着灵巧又甜美的气息。
坐在她对面的张弛,却有些食不知味。
他面前那盘创意融合菜——“芝士奶油焗蚂蚁上树”——正散发着浓郁的热气和奶香,但吃在他嘴里,却只有一股难以言喻的、类似金属的苦味。
他的思绪有些飘忽。
就在不到二十四小时前——或者说,在他那混乱的时间感知里,是“下一次”的二十四小时前——也是在这样的午后阳光下,他站在海城青湾机场的登机口前,送别了即将出差参加学术会议的女友林薇。
那时,天空是正常的蔚蓝,空气中是初夏草木的清新气息。
他记得林薇转身时扬起的发梢,和那句“等我回来,我们去吃那家新开的融合菜”。
那本该是一次寻常的告别。
然而,紧接着的记忆却是破碎而恐怖的:公寓里遮天蔽日的虫群,邻居变异成的蟑螂怪,还有自己被啃噬的剧痛……
以及,在无边黑暗中醒来时,发现自己竟安然躺在公寓的床上,时间诡异地回溯到了送别她之前的那一刻。
这个全新的“存档点”,与其说是一次机会,不如说是一种更残忍的刑罚。
他怀揣着末日降临的清晰记忆,重新经历这美好却注定破碎的序曲,每一分甜蜜都伴随着倒计时的滴答声。
“张弛?你怎么了?”
林薇放下勺子,关切地看着他,“从刚才起就心不在焉的。这盘……嗯,挺有创意的蚂蚁上树,不合胃口吗?”
她说着,用叉子卷起一撮被奶油芝士包裹的粉丝,粉嫩的肉末点缀其间,看起来确实诱人。
张弛从短暂的恍惚中抽离,勉强笑了笑,放下叉子。
“没什么,可能就是昨晚没睡好。”
他的目光不受控制地飘向窗外。
街道看似正常,但他总觉得阳光的色调有些刺眼,像是过度曝光的照片。
邻桌一个小孩突然打翻了果汁,玻璃杯碎裂的声音让他几乎从椅子上弹起来。
更让他心悸的是,墙角阴影里,几只蟑螂正以超乎寻常的速度窜过,数量多得反常。
“你那个梦,真的那么吓人吗?”林薇凑近一点,压低了声音,眼睛里没有了之前的戏谑,只剩下认真。
张弛看着她的眼睛,那里面有全然的信任。
他深吸一口气,决定不再掩饰:
“比吓人更糟。林薇,我觉得……可能真的要出事了。不是普通的出事。”
他快速而低声地列举了他注意到的异常:餐厅里越来越多、几乎在墙角连成黑线的蟑螂;窗外飞过的鸟群轨迹混乱,甚至有几只晕头转向地撞上玻璃窗,发出沉闷的“砰砰”声;最让他不安的是,他注意到街上几个行人的动作出现了极其短暂的、如同视频卡顿般的僵硬,虽然瞬间恢复正常,但那不自然的停顿让他脊背发凉。
林薇的眉头微微蹙起,她没有立刻反驳,而是顺着张弛的目光,也仔细观察起来。
她的表情从疑惑逐渐变得凝重。突然,她的目光定格在张弛那盘“蚂蚁上树”上,瞳孔微微收缩。
“张弛……你看。”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张弛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在那一团奶油芝士之间,几只微小得几乎看不见的、真正的黑色蚂蚁,正从粉色的肉末中艰难地爬出来,在白色的酱汁上挣扎,形成了一幅诡异而写实的“蚂蚁上树”。
这绝不是烹饪失误或偶然掉入,这些蚂蚁更像是从食材内部钻出来的,透着一股邪门的劲儿。
林薇猛地抬起头,脸色有些发白,但她紧紧抓住了张弛的手,指尖冰凉却有力:
“我相信你。”
她没有问为什么,眼神里是决断,“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这一刻的信任,比任何安慰都更有力量。
张弛反手紧紧握住她,不再犹豫,迅速拉着她离开了餐厅。
外面的空气似乎都粘稠了几分,隐隐带着一股铁锈般的腥味。
张弛的目标明确——三个街区外那栋鹤立鸡群的海城喜来登酒店。它结构坚固,有地下设施和储备资源,是初期最理想的避难所。
拉着林薇,张弛几乎是半跑着穿过逐渐开始骚动起来的人流。
然而,灾难的开关,比他的预感扳动得更快。
他们刚拐进一条相对僻静的、连接主路与酒店广场的岔路,脚下就传来一阵沉闷的、如同千万只爪子刮擦混凝土的窸窣声。
那声音由远及近,迅速变得震耳欲聋。下一秒,路旁数个下水道井盖在巨大的压力下冲天而起!
黑色的潮水,真正的、由无数油亮躯壳汇成的潮水,从地底喷涌而出!
不是蚂蚁,是成千上万只拳头大小的变异蟑螂,它们相互踩踏、翻滚,瞬间淹没了路面,沿着行人的腿脚向上攀爬,速度快得惊人。
“跑!”
张弛的嘶吼被四面八方响起的尖叫声和虫群的嗡嗡声淹没。
几乎在同一时间,天空暗了下来。不是乌云,是密集到遮蔽阳光的飞行虫群,它们组成厚重的死亡帷幕,俯冲而下,用锋利的口器和爪子攻击一切活物。
张弛将林薇紧紧护在身前,用尽全力向近在咫尺的酒店旋转门冲刺。
他能感觉到虫足刮过裤脚的触感,能闻到空气中弥漫的腐败气味,能听到身后之人被虫潮淹没时发出的凄厉惨叫,每一秒都如同在刀尖上跳舞。
喜来登酒店门口也已乱作一团,惊恐的人群试图往里挤,而几个面无人色的保安正拼命地想要关上那扇华丽的玻璃门。
“等等!让我们进去!”
张弛用尽最后力气喊道,几乎是拖着林薇撞开了挡在门前的人。
在门缝即将彻底合拢的前一瞬,他猛地将林薇推了进去,自己也借着惯性,狼狈不堪地侧身挤入。
“砰!”
厚重的玻璃门在他们身后轰然关闭,将地狱般的景象和绝望的哭喊死死隔绝在外。
门内,世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死里逃生者们剧烈的喘息和劫后余生的低泣。
张弛靠在冰凉的大理石柱上,大口喘着气,心脏狂跳得像是要炸开。
他抬起头,透过酒店华丽的玻璃穹顶,看到外面的天空正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染成一种病态的、浑浊的昏黄色。
而在那昏黄深处,一丝如同干涸血迹般的暗红,正迅速晕染开来,仿佛天空本身正在流血。
手机在口袋里无声地震动。
将其掏出,屏幕自动亮起,一行冰冷的文字清晰浮现,如同死神的请柬:
【世界版本已更新至 v1.1】
【当前环境模组:虫灾纪元,血日(月)】
【祝您好运,玩家张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