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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破庙惊心

疏月珩风,浅酌弈朝

城西的破庙藏在一片颓圮的巷陌深处,檐角的蛛网结了又破,殿内的泥塑神像半边脸已塌落,只剩一双空洞的眼窝望着往来人迹。

白扶疏换上一身更不起眼的粗布衣裳,将那枚“安”字玉佩贴身藏好,只带了晚翠,借着晨光未亮时的薄雾,悄悄寻了过来。

庙门虚掩着,推开门时,吱呀的声响在寂静的巷子里格外刺耳。殿内弥漫着一股霉味,角落里堆着些干草,像是有人在此落脚。

“有人吗?”白扶疏轻声唤了一句,声音在空荡的殿内散开,只引来几声麻雀的扑腾。

晚翠有些害怕,紧紧攥着她的衣袖:“小姐,这里……真的有人吗?”

白扶疏没说话,目光扫过地面。干草堆旁有个小小的火堆,灰烬尚温,旁边还放着一个豁口的粗瓷碗,显然是刚有人用过。

她往前走了两步,正要再唤,忽听神像后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像是有人被惊醒。

“谁?”一个沙哑的女声响起,带着警惕与怯懦。

白扶疏放缓脚步,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和:“我们是路过的,想向姑娘打听些事。”

神像后缓缓走出一个女子,约莫二十出头的年纪,荆钗布裙,脸上沾着些许泥灰,唯有一双眼睛,亮得惊人,像藏着未熄的星火。她手里紧紧攥着一根木棍,显然是把她们当成了歹人。

“我不认识你们。”女子往后缩了缩,“这里没什么好打听的,你们走吧。”

白扶疏看着她,忽然从怀中取出那枚“安”字玉佩,轻轻放在身前的石阶上:“姑娘可认得这个?”

女子的目光落在玉佩上,浑身猛地一震,攥着木棍的手瞬间收紧,指节泛白。她死死盯着那枚玉佩,嘴唇哆嗦着,好半天才挤出一句:“你……你从哪里得来的?”

“柳太傅的茶盏边。”白扶疏缓缓道,“姑娘是安氏后人吧?”

女子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踉跄着后退一步,撞在神像底座上。她看着白扶疏,眼中先是惊惧,随即涌上浓烈的恨意,声音都发了颤:“是柳承宗派你们来的?他还不肯放过我们吗?”

“我们不是柳承宗的人。”白扶疏连忙道,“我是江南白家的女儿,白扶疏。家父白敬之,当年与令尊安大人,曾是同僚。”

“白家?”女子愣了愣,眼中的恨意稍减,多了几分迷茫,“我爹……是安文良。你说的白大人,我好像听爹提起过……”

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浓浓的悲伤:“可我爹早就没了……他被人扣上‘通敌’的罪名,在牢里……没能出来。”

白扶疏的心沉了下去。果然,安文良的罪名,与父亲如出一辙。

“安姑娘,”她走上前一步,目光诚恳,“我今日来,是想查清当年的事。令尊与家父,恐怕都是被人陷害的。柳承宗为何会有令尊的玉佩?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安姑娘看着她,又看了看那枚玉佩,忽然蹲下身,捂住脸哭了起来。压抑多年的泪水汹涌而出,带着无尽的委屈与痛苦。

“那玉佩……是我娘给爹的信物。”她哽咽着,断断续续地开口,“当年爹被抓前,曾偷偷回了一趟家,把玉佩交给我娘,说他被人算计了,让我们赶紧跑,永远别再回京城。他说……说害他的人里,就有柳承宗!”

白扶疏与晚翠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

“柳承宗与令尊,不是同朝为官吗?他为何要……”

“为官?”安姑娘冷笑一声,泪水混着脸上的泥灰滑落,“柳承宗当年想攀附兵部尚书,可他手里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功绩。我爹那时负责核查北方军饷,发现兵部尚书暗中克扣军粮,还与藩王有书信往来……”

她说到这里,声音忽然压低,带着恐惧:“爹把证据整理好,本想呈给先帝,却被柳承宗知道了。柳承宗假意帮爹保管证据,转头就把证据交给了兵部尚书,反咬我爹一口,说他私通藩王,想以此要挟朝廷!”

“那封‘通敌密信’……”白扶疏追问。

“是假的!”安姑娘猛地抬头,眼中满是血丝,“那字迹是柳承宗模仿我爹的!他知道我爹惯用狼毫笔,特意让人从北方买了笔来伪造!后来……后来你父亲白大人,不知为何也查到了些线索,柳承宗怕事情败露,就故技重施,连你父亲一起……”

后面的话,她没说下去,但意思已再明显不过。

白扶疏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浑身血液都仿佛凝固了。

原来如此!

父亲的遭难,根本不是新帝的猜忌那么简单,而是柳承宗与兵部尚书为了掩盖克扣军粮、私通藩王的罪证,蓄意策划的阴谋!他们先用安文良做饵,再将追查此事的父亲一并拖下水,彻底斩断所有线索!

而新帝……他或许知道部分内情,却因为忌惮兵部势力,或是被柳承宗等人蒙蔽,竟默许了这桩冤案,甚至用一杯毒酒将她软禁在京,让白家永无翻案之日!

“这些事,你是怎么知道的?”白扶疏的声音有些发颤,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愤怒。

“是我娘临死前说的。”安姑娘抹了把泪,“我们逃出来后,娘积郁成疾,没撑几年就去了。她让我一定要活下去,一定要找到机会,把真相说出来……可我一个弱女子,在这京城里,连活下去都难,哪敢奢求翻案……”

她看着白扶疏,眼中忽然燃起一丝希望:“白姑娘,你……你能帮我们吗?我知道你们白家是江南望族,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白扶疏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她看着眼前这个在破庙里苟延残喘的女子,看着她眼中那点微弱却不肯熄灭的光,忽然想起了父亲被押离京城时,回望家门的那个眼神——有不甘,有不舍,更有对真相的期盼。

“我会的。”她一字一顿地说,声音虽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不仅为了令尊,也为了我爹,为了所有被诬陷的人。这桩冤案,必须昭雪。”

就在这时,晚翠忽然拉了拉她的衣袖,紧张地指向庙外:“小姐,你看!”

白扶疏转头望去,只见破庙外的巷口,不知何时出现了几个黑衣人影,正鬼鬼祟祟地往这边窥探,腰间隐约能看到刀柄的轮廓。

安姑娘脸色骤变:“是柳承宗的人!他们还是找来了!”

白扶疏心头一紧,拉着安姑娘往后退:“别怕,跟我走!”

她记得来时看到庙后有个小窗,或许能从那里脱身。可还没等她们走到窗下,庙门“哐当”一声被踹开,那几个黑衣人冲了进来,为首的正是柳府的管家,脸上带着阴狠的笑:“安丫头,躲了这么久,总算让我们找到了!”

黑衣人迅速围了上来,堵住了所有退路。管家的目光落在白扶疏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忽然认出了她:“你是……白家那个小姐?呵,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竟在这里碰上了!把她们俩都带走,交给太傅发落!”

晚翠吓得脸色发白,却还是挡在白扶疏身前:“你们别过来!”

白扶疏将安姑娘护在身后,目光快速扫过四周。硬拼肯定不行,这些人身手看起来都不弱,她们只有两个人……

就在黑衣人要上前抓人时,忽听庙外传来一声惨叫,紧接着是兵器碰撞的脆响。

管家一愣:“外面怎么了?”

话音未落,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从庙门闪了进来,手中长剑带起一阵寒风,只听“噗嗤”几声,最前面的两个黑衣人已捂着脖子倒下,鲜血溅了一地。

来人身形挺拔,玄色衣袍在昏暗的光线下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脸上依旧戴着那枚银纹面具。

是玄珩!

白扶疏又惊又喜,悬着的心瞬间落了一半。

玄珩没看她,长剑直指管家,声音冷得像淬了冰:“柳承宗的狗,也敢在本王面前放肆?”

管家吓得魂飞魄散,“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王……王爷饶命!小的是奉太傅之命……”

“拖下去。”玄珩懒得听他废话,对身后跟进来的暗卫挥了挥手。

暗卫迅速上前,将瘫软的管家和剩下的黑衣人一并拖了出去,殿内很快恢复了安静,只留下浓重的血腥味。

安姑娘早已吓得缩在角落,浑身发抖。

玄珩收剑入鞘,走到白扶疏面前,面具后的目光扫过她和安姑娘,最后落在她微微发白的脸上:“没受伤?”

“没有。”白扶疏摇摇头,心中感激却不知该如何言说,“多谢大人相救。”

“举手之劳。”玄珩淡淡道,转头看向安姑娘,“此地不宜久留,我已让人备好马车,送安姑娘去安全的地方。”

安姑娘茫然地看着他,又看看白扶疏,似乎还没从刚才的惊魂一幕中回过神。

白扶疏扶着她站起来,轻声道:“安姑娘,这位是摄政王麾下的大人,他会保护你。你先跟他们走,等风声过了,我们再从长计议。”

安姑娘这才反应过来,对着玄珩深深一拜:“多谢大人救命之恩!”

玄珩对暗卫使了个眼色,暗卫立刻上前,引着安姑娘从后门离开了破庙。

殿内只剩下白扶疏、晚翠和玄珩三人,残烛的光影在地上摇曳,映着他面具上流动的银纹。

“柳承宗动作很快。”白扶疏轻声道,“我们刚找到安姑娘,他的人就来了,恐怕……”

“恐怕他早就盯着安氏余孽了。”玄珩接话道,“昨日雅集上我点破北方矿砂之事,他必是心虚,怕安氏后人出来作证,才急于斩草除根。”

他顿了顿,看向白扶疏:“安姑娘说的话,你都记下了?”

“记下了。”白扶疏点头,“克扣军粮,私通藩王,构陷忠良……柳承宗与兵部尚书的罪证,已渐渐清晰。”

“但还不够。”玄珩道,“口说无凭,安氏的证词,需要物证支撑。当年安文良整理的证据,柳承宗虽上交了一部分给兵部尚书,却未必全交——他这种人,总会为自己留条后路。”

白扶疏心头一动:“大人的意思是,那些证据还在柳承宗手里?”

“极有可能。”玄珩走到神像前,抬手拂去上面的灰尘,“柳承宗的书房有个暗格,据说是他藏私密物件的地方。若证据还在,多半就在那里。”

白扶疏怔住。他连柳承宗书房有暗格都知道,显然是早已调查许久。

“大人早就怀疑柳承宗了?”

玄珩转过身,面具后的目光深邃:“本王怀疑的,从来不止他一个。”

他的声音很轻,却让白扶疏瞬间明白——柳承宗与兵部尚书,或许只是这盘大棋里的两颗棋子,他们背后,还有更深的势力。

“那……我们现在要去柳府盗证据?”晚翠忍不住问,声音里满是紧张。

玄珩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只是从袖中取出一块令牌,递给白扶疏:“今夜三更,持此令牌去柳府后门,会有人接应。但记住,只许在外围接应,不可擅自闯入。”

白扶疏接过令牌,入手冰凉。她看着玄珩,忽然明白他的意思——他要亲自去。

“太危险了。”她脱口而出,“柳府必定戒备森严,大人何必……”

“有些险,必须冒。”玄珩打断她,语气不容置疑,“明日早朝,本王要让柳承宗,无所遁形。”

他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像是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道:“你们先回去吧,路上小心。”

说完,便转身带着暗卫,迅速消失在庙外的晨光里。

白扶疏握着那块令牌,站在破庙中央,望着他离去的方向,心中五味杂陈。

这位摄政王,总是这样,在她最需要的时候出现,却又在她想靠近时,退回那层冰冷的面具之后。

他为的,究竟是朝堂清明,还是……另有图谋?

残烛终于燃尽,最后一点火光熄灭在晨光里。殿内恢复了昏暗,唯有那枚“安”字玉佩,在她怀中,透着一丝温润的暖意。

今夜三更,柳府。

一场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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