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厂外的天色泛起鱼肚白时，析木突然捂住胳膊蹲了下去。他元朝袍服的袖口被血浸透，伤口处泛着诡异的青黑色，像是被什么东西毒到了。
“你怎么样？”宫阙扶着他，指尖触到他的皮肤，竟冰得像块铁。
析木咬着牙摇头，额头上滚下冷汗：“镜妖的碎片有毒……得赶紧找解药。”他看向鹑火，“你知道实沈在哪吗？她的蛊能解这毒。”
鹑火脸一白，往后缩了缩：“找她？她不趁机给你下点别的蛊就不错了！”话虽如此，她还是从怀里掏出个小小的瓷瓶，“这是我攒的解毒丹，不知道管不管用。”
药丸刚倒出来，就被一阵风吹飞了。宫阙抬头，看见颜黠站在不远处，金红色的裙摆沾了些草屑，显然是急着赶过来的。
“别吃那破烂玩意儿。”颜黠走过来，从袖中摸出个玉瓶，倒出颗墨绿色的药丸塞进析木嘴里，“实沈的毒，得用她自己的解药解。这是我从她住处偷来的，应该管用。”
析木吞下药丸，脸色渐渐缓和，青黑色也退了些。他看了颜黠一眼，别扭地别过头：“谢了。”
“少来这套。”颜黠翻了个白眼，“我是怕你死了，没人跟我吵嘴。”她转向宫阙，眼神凝重，“你们在里面看到什么了？我跟大火在外面等了半天，一转头鹑首就不见了，大火吓得直哭，我只好先送她回聚星阁。”
宫阙刚要说话，手机突然震动。屏幕上跳出新的倒计时：18小时55分。附带的短信内容让她心头一沉：
【大梁在旧货市场设了局，那些铜钱里混着“噬星砂”，碰了会被吸走星力。小心林野，他不是普通人。】
又是这个未知号码。他怎么知道林野？
“怎么了？”颜黠注意到她的脸色。
宫阙把短信给她看。颜黠看完，眉头拧成了疙瘩：“噬星砂？那是三百年前用来对付星官的邪物，怎么会出现在铜钱里？大梁这老东西，果然没安好心！”她看向析木，“你知道这事吗？”
析木摇摇头：“大梁的心思比算盘珠子还多，他做什么从不跟我们说。”他顿了顿，忽然想起什么，“对了，昨晚我听见他跟人打电话，说要‘借’镇魂灯用用，还提到了‘星轨重置’。”
星轨重置？
宫阙颈后的红绳小辫猛地绷紧，灯灵的声音带着颤抖：“那是……要毁掉现在的星象，重新排列……会出大事的！”
颜黠脸色骤变：“疯了吗？星轨一旦重置，人间会乱成一锅粥！他想干什么？”
“不知道。”析木站起身，活动了下胳膊，“但我猜，跟那些铜钱脱不了关系。”
正说着，远处传来电动车的声响。林野骑着车过来，看到他们，远远就挥手：“你们在这儿啊！我找了半天！”
他停在众人面前，看到析木胳膊上的伤，愣了愣：“你受伤了？我这里有创可贴。”说着就要从车筐里翻。
“不用了。”宫阙拦住他，目光落在他的电动车上。车轮依旧离地面半寸，只是这次她看得更清楚了——车座下藏着个小小的铜铃，样式和颜黠给她的那个一模一样。
“你找我们有事？”颜黠问，语气里带着警惕。
“哦，对了！”林野从口袋里掏出张纸条，“刚才路过旧货市场，看到布告栏上贴着这个，觉得跟你们要找的铜钱有关，就撕下来了。”
纸条上是一张清单，列着要收的铜钱数目和样式，落款是“大梁”。但奇怪的是，清单末尾用红笔写着一行小字：“酉时三刻，老地方见，带齐铜钱。”
“老地方？”颜黠皱眉，“他跟谁约了？”
林野挠挠头：“不知道。不过我听市场里的人说，最近总有人半夜在市场后面的仓库里交易古钱，还听到里面有算盘声。”
大梁在仓库里偷偷交易？
宫阙看了眼时间，离午时还有不到三个小时。她得先去完成任务，拿到那些铜钱，才能知道大梁的阴谋。
“我先去旧货市场。”她说，“你们去查仓库的事，小心点。”
颜黠点头：“有事就摇铃铛。对了，”她塞给宫阙一个小小的罗盘，“这是测邪物的，噬星砂会让指针倒转，你拿着用。”
林野突然开口：“我跟你一起去？我熟路，能帮上忙。”
宫阙刚要拒绝，就见析木朝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答应。她心里一动，点头道：“好。”
林野笑了笑，露出爽朗的表情：“那我们赶紧走吧，不然赶不及午时了。”
电动车行驶在清晨的街道上，林野骑车很稳，车轮离地的高度恰到好处，既不会让人觉得诡异，又能避开路面的坑洼。宫阙坐在后座，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檀香，和聚星阁里的味道很像。
“你好像很了解星官的事。”宫阙试探着问。
“听爷爷说的。”林野的声音带着笑意，“他以前是个守墓人，看过不少古籍，说天上的星星分十二组，每组都有个首领，掌管不同的节气。”他顿了顿，“他还说，星官们找的那盏灯，能让人起死回生。”
起死回生？宫阙想起灯灵说过，镇魂灯的作用是镇压邪祟，从没听说能让人复活。
“你爷爷还说过什么？”
“说那盏灯有灵，会自己选主人。”林野的声音低了些，“还说，三百年前，灯灭的时候，有个星官背叛了大家，把灯藏了起来。”
宫阙的心猛地一跳：“哪个星官？”
“不知道。”林野摇摇头，“爷爷没说，只说那星官穿的衣服，跟你裙子上的花纹很像。”
黄色的裙子，祥云纹……是星纪？
正想着，旧货市场到了。市场里已经有不少摊位，叫卖声此起彼伏。林野带着宫阙穿过人群，熟门熟路地走到一个角落的摊位前。摊主是个独眼的老头，正用布擦着一堆铜钱。
“王老头，我朋友来收铜钱。”林野喊道。
老头抬头，独眼里闪过一丝精光，打量着宫阙：“就是你要收光绪年间的铜钱？数目可不小。”
“没错。”宫阙拿出大梁给的纸条，“按上面的数目来。”
老头接过纸条看了看，嘿嘿笑了两声：“数目对得上，不过我这铜钱有好有坏，你得自己挑。”他指了指身后的箱子，“都在里面了，慢慢挑吧。”
宫阙拿出颜黠给的罗盘，蹲下身翻检铜钱。罗盘的指针很稳，说明这些铜钱暂时没问题。她按照纸条上的数目，一枚枚地数着，动作越来越快。
林野在旁边帮她整理，时不时递过几枚看起来不错的铜钱。宫阙注意到，他递过来的铜钱，罗盘指针都会微微晃动，像是在提醒什么。
“这些好像有点问题。”她低声说。
林野点点头，压低声音：“别用手碰边缘，有些铜钱的缺口里藏着东西。”他从口袋里拿出副手套，“戴上这个，能隔绝邪物。”
宫阙戴上手套，果然感觉不到铜钱上的凉意了。她加快速度，很快就数够了数目。正要打包，老头突然说：“小姑娘，我这儿还有枚稀罕物，你要不要看看？”
他从怀里掏出枚铜钱，金光闪闪，一看就不是凡品。宫阙的罗盘突然疯狂转动，指针倒转得像个陀螺。
是噬星砂！
“不用了。”宫阙站起身，就要付钱。
老头突然抓住她的手腕，独眼里闪过凶光：“来了就想走？大梁说了，得让你带点‘礼物’回去。”他另一只手从箱子底下摸出个黑布包，里面传来沙沙的声响，像是有很多虫子在爬。
林野突然一脚踹翻了箱子，铜钱滚落一地。他拉着宫阙就跑，大喊：“快跑！这老头是实沈的人！”
老头怒吼一声，掀开黑布包，无数黑色的虫子涌了出来，像潮水一样追过来。宫阙认出，这是昨晚在聚星阁见到的噬灵虫！
“用裙子！”林野喊道。
宫阙反应过来，集中精神催动灵力。裙摆上的金线暴涨，织成一张巨大的网，将噬灵虫挡在后面。可虫子太多了，金网渐渐被腐蚀，发出刺鼻的气味。
“往仓库跑！”林野拉着她拐进一条小巷，“那里有后门！”
两人冲进仓库，林野反手锁上门。仓库里堆满了杂物，空气中弥漫着铁锈和灰尘的味道。宫阙靠在门上喘气，刚要说话，就听见角落里传来算盘声。
哒、哒、哒……
声音很轻，却在寂静的仓库里格外清晰。宫阙和林野对视一眼，小心翼翼地走过去。
角落里，大梁正坐在一堆铜钱上，噼里啪啦地打着算盘。他面前摆着个黑色的坛子，坛口敞开着，里面不断有黑色的粉末飘出来，落在铜钱上，发出滋滋的声响。
是噬星砂！
“你果然在这里。”宫阙握紧了手里的罗盘。
大梁抬起头，脸上没有惊讶，反而露出一抹诡异的笑：“来了？正好，帮我个忙。”他指了指那些铜钱，“把这些掺了噬星砂的铜钱分出来，数目不能错。”
“你到底想干什么？”宫阙问。
“干什么？”大梁放下算盘，站起身，“当然是重置星轨，让一切回到三百年前。”他的眼神变得狂热，“三百年前，镇魂灯灭，星官们沉睡，都是因为那个叛徒！我要让他付出代价！”
“谁是叛徒？”
“就是你身上这盏灯选的前一任宿主！”大梁指着宫阙的裙子，“她勾结外人，偷走了灯芯，害得我们被封印三百年！我要让她的转世——也就是你，亲手把灯芯交出来，赎罪！”
宫阙浑身一震。前一任宿主是叛徒？灯灵为什么从没说过？
颈后的红绳小辫剧烈地扭动起来，灯灵的声音带着哭腔：“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是他骗你……”
“闭嘴！”大梁突然怒吼，手里的算盘朝宫阙扔过来。
林野猛地推开宫阙，算盘砸在他胳膊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他的袖子被砸破，露出里面的皮肤，竟泛着淡淡的金光，和宫阙裙摆上的金线一模一样。
大梁愣住了：“你……你是……”
林野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脸上的爽朗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稳的威严。他看着大梁，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得像古钟：
“三百年了，你还是这么执迷不悟。”
他的身体周围渐渐浮现出金色的光晕，元朝袍服的影子在光晕中若隐若现。宫阙这才明白，林野身上的檀香，为什么会和聚星阁里的味道一样。
这个会飞的外卖小哥，根本不是普通人。
林野抬起手，掌心出现一枚铜钱，正是宫阙昨晚捡到的那枚生锈的开元通宝。铜钱在他掌心旋转，发出嗡嗡的声响。
“大梁，束手吧。”林野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你以为用噬星砂就能污染星力？太天真了。”
大梁脸色惨白，连连后退：“不可能……你明明已经……”
他的话被一阵剧烈的震动打断。仓库的屋顶突然裂开，星纪的身影从裂缝中落下，褐色的曲裾在风中飘动。他看着林野，眼神复杂：“你终究还是回来了。”
林野笑了笑：“我答应过要守护镇魂灯，就不会食言。”
宫阙站在原地，脑子一片混乱。林野是谁？他和星纪是什么关系？大梁说的叛徒，到底是真是假？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又响了。未知号码发来最后一条短信，内容让她如坠冰窟：
【午时已到，噬星砂开始扩散。宫阙，你裙子里的衬裙，就是用灯芯织的。现在，该做出选择了——是毁了它，还是让星轨重置？】
暗红色的衬裙……是灯芯织的？
宫阙低头看着自己的裙摆，暗红色的布料在晨光中泛着诡异的光泽。她终于明白，为什么裙摆总能在危急时刻爆发力量，为什么灯灵会寄身于她——她穿着的，根本不是普通的裙子，而是镇魂灯的灯芯本身。
毁了它，就能阻止大梁的阴谋，却会让灯灵彻底消失。
不毁它，星轨重置，人间大乱。
仓库外传来颜黠和析木的喊声，他们应该是赶来了。可宫阙觉得，整个世界只剩下自己的心跳声，和颈后红绳小辫传来的、绝望的颤抖。
她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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