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柱穿透浓雾，将落星坡照得如同白昼。陨石表面的纹路与开元通宝的纹路完全重合，发出嗡嗡的共鸣声，林野的身影在光芒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凝实，粗布短打的质感渐渐清晰，连衣角的褶皱都看得真切。
“再加把劲！”林野的手掌传来温热的触感，不再是虚无的穿透，而是实实在在的力量。宫阙能感觉到星核的残余力量顺着手臂涌入陨石，与开元通宝的灵力交织成网，一点点勒紧阵眼。
陨石下方的碎裂声越来越密，像有无数玻璃在同时破碎。突然，一阵刺耳的尖啸从地底传来，那是实沈残留在阵法中的力量在做最后挣扎。浓雾翻涌，无数黑色的蛊虫从土里钻出，朝着光柱扑来。
“休想破坏！”析木的怒吼从外围传来，紧接着是弯刀劈砍的破空声，“颜黠，用火攻！”
金红色的火焰瞬间在雾中炸开，像一朵盛开的花，蛊虫碰到火焰便“滋滋”作响化为灰烬。玄枵的银发带如银蛇般窜动，将漏网的蛊虫缠碎，娵訾挥舞着艾草绳，浓烟形成一道屏障，将蛊虫挡在光柱之外。
“撑住！”宫阙额角渗出细汗，掌心的开元通宝烫得几乎要握住不住，“阵眼快碎了！”
林野眼中光芒大盛，半透明的身体彻底变得坚实，他反手握住宫阙的手腕，将更多力量注入：“就是现在！”
“咔嚓——轰隆！”
陨石突然剧烈震动，表面裂开蛛网般的缝隙，一道耀眼的蓝光从裂缝中喷涌而出，将两人包裹其中。地底传来一声巨响，实沈布下的蚀魂阵彻底崩塌，浓雾如退潮般散去，露出湛蓝的天空。
蓝光散去时，林野稳稳地站在宫阙面前，虽然脸色还有些苍白，但已与常人无异。他抬手拂去宫阙脸颊上的灰尘，指尖带着真实的温度：“我回来了。”
宫阙望着他清晰的面容，眼眶一热，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最后只化作一句：“欢迎回来。”
外围的析木等人冲了过来，颜黠笑着捶了林野一下：“你这家伙，让我们好找！”玄枵递过水壶，娵訾则捧出还温热的桂花糕，脸上带着释然的笑。
林野接过桂花糕，咬了一口，看向宫阙，眼中满是笑意：“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找到我。”
宫阙低头看了看掌心的开元通宝，它已恢复冰凉，却仿佛还残留着两人合力时的温度。落星坡的风拂过，带着桂花的甜香，远处的星轨在天空中缓缓流转，一切都朝着最好的方向前行。
归途的阳光格外明朗，驱散了落星坡的最后一丝瘴气。林野走在宫阙身侧，粗布短打沾了些草屑，却掩不住眉宇间的轻快。析木扛着弯刀走在最前，时不时回头与林野说笑两句，三百年未见的兄弟，此刻终于能并肩而行。
“说起来，”颜黠的金红色裙摆扫过路边的蒲公英，白色的绒毛随风飘散，“你在时空裂隙里，到底看到了什么？”
林野脚下的石子被踢得老远，声音带着回忆的悠远：“像是在看一场漫长的皮影戏。三百年前的事，现在的事，交织在一起。我看到宫月把星核封进地基，看到实沈偷偷埋下蛊卵，还看到……”他看向宫阙，眼中闪过温柔，“看到你在聚星阁前，第一次穿上这条裙子的样子。”
宫阙的脸颊微热，低头抚过裙摆的金线。那些曾经让她困惑的纹路，此刻看来竟像是无数细碎的星光，记录着跨越时空的羁绊。
“那你知道实沈为什么非要抢星核吗？”娵訾抱着刚摘的野果，马面裙的口袋鼓鼓囊囊，“星纪是为了权力，她呢？”
玄枵突然停下脚步，银发带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因为她不是真正的实沈。”
这个答案像块石头投入平静的湖面，众人都愣住了。
“什么意思？”析木握紧了弯刀。
“三百年前的实沈，在星轨崩塌时就已经消散了。”玄枵展开随身携带的星图，上面用朱砂标注着一个模糊的符号，“现在这个，是她用本命蛊和一缕残魂炼化的替身，需要星核的力量才能真正‘活’过来。”
林野恍然大悟：“难怪她的蛊术时强时弱，原来只是个替身。”
宫阙想起实沈消散前的惨叫，突然明白那不是不甘，而是替身破灭时的本能反应。“那真正的实沈……”
“被星纪封印在星轨深处了。”林野的声音低沉下来，“我在裂隙里看到过，她的魂魄被锁链缠着，一直在喊‘放我出去’。”
这个发现让气氛凝重了几分。十二星官本是守护星轨的同伴，却因三百年前的阴谋彼此猜忌、相互伤害，如今真相渐显，留下的却是满地疮痍。
“过去的事，总要了结。”宫阙突然开口，黄色裙摆迎着风微微扬起，“星纪已散，替身已灭，但真正的实沈还在受苦。秋分过后，我们去星轨深处看看吧。”
林野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传来坚定的力量：“好。”
析木咧嘴一笑，拍了拍弯刀：“正好，我还没跟真正的实沈打过交道。”
颜黠笑着摇头：“你们啊，就不能盼点轻松的事？比如……聚星阁的桂花酒该开封了。”
提到桂花酒，众人的脚步都轻快了些。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三百年前与现在的时光交织在一起。宫阙望着身边的身影，突然觉得那些沉重的过往，终将在携手前行的路上，化作照亮未来的星光。
聚星阁的轮廓在前方越来越清晰，阁前的铃铛被风拂动，发出清脆的响声，像是在欢迎归人，又像是在低吟着未完的故事。
回到聚星阁时，桂花已经开得漫山遍野。玄枵指挥着伙计将新酿的桂花酒搬上阁楼，坛口的泥封一启，甜冽的酒香混着桂花香漫了整座院子。
“秋分已过，星轨稳定了不少。”林野帮着宫阙将晒干的醒神草收进药箱，粗布短打换成了合身的青布衫，倒比之前多了几分书卷气，“但星轨深处的封印比想象中复杂，得等月圆之夜才能进去。”
宫阙将最后一束艾草挂在廊下，回头时正撞见林野的目光。他手里捏着枚刚从桂花枝上摘下的花瓣，指尖轻轻一捻，花瓣竟化作颗小小的银星，落在她的发间。
“这是……”宫阙下意识地摸向发间，银星冰凉的触感还在。
“星官的小玩意儿。”林野笑了笑，指尖划过她耳后的红绳小辫，“灯灵最近安分多了？”
提到灯灵，颈后的红绳轻轻动了动，声音细若蚊蚋：“他……他身上有星核的味道……”
宫阙忍不住笑了，刚要说话，就见析木抱着个巨大的酒坛从楼梯上滚下来，元朝袍服沾着酒渍，嘴里还嚷嚷着：“开坛咯！这坛埋了三百年的桂花酒，今天必须尝尝！”
“小心点！”颜黠的金红色身影像道闪电冲过去，在酒坛落地前稳稳接住，“这是前宿主埋的，据说掺了星露，喝一口能醒神明目。”
玄枵和娵訾也围了过来，八仙桌被迅速摆满了下酒菜——娵訾做的桂花糕，玄枵腌的梅子，还有析木从山下买来的酱牛肉。林野搬来六个青瓷碗，颜黠揭开酒坛的泥封，琥珀色的酒液泛着微光，表面浮着层细碎的金粉。
“这金粉是星尘。”林野舀酒的手顿了顿，目光落在酒液里，“三百年前宫月埋酒时，特意收集了秋分的星尘，说要等‘尘埃落定’时，与值得的人共饮。”
宫阙看着碗里的星尘在酒液中旋转，突然觉得眼眶发烫。三百年的等待，三百年的寻找，原来早已有人在时光的尽头，为这场重逢埋下了伏笔。
“干杯！”析木举起碗，酒液晃出金色的涟漪，“祝我们……呃，祝我们以后不用再打打杀杀！”
众人都笑了，青瓷碗碰撞的脆响混着桂花香，在聚星阁的院子里久久回荡。
酒过三巡，玄枵的脸颊泛起红晕，银发带松松垮垮地搭在肩上：“说起来，星轨深处的封印……我在古籍里见过记载，需要十二星官的信物才能打开。可现在……”他看向空着的几个座位，“降娄还在养伤，鹑首不知所踪，寿星又……”
气氛瞬间沉了下去。寿星虽然醒了，但被实沈银钩刺伤的地方始终无法愈合，只能留在阁中静养。
“总会有办法的。”宫阙放下酒碗，指尖的开元通宝微微发烫，“实沈的替身能用仿品引动星力，说不定我们也能……”
话没说完，院外突然传来铃铛声。不是聚星阁的铜铃，而是串银铃，叮当作响，像极了实沈的苗族银饰。
析木瞬间握紧弯刀，林野将宫阙护在身后，颜黠的金红色裙摆绷紧，随时准备出手。
银铃声越来越近，一个穿着苗族服饰的少女站在院门口，手里提着个竹篮，银饰在月光下闪着冷光。她的面容竟与实沈有七分相似，只是眼神清澈，没有丝毫戾气。
“我叫阿依，是实沈的族人。”少女怯生生地开口，竹篮里露出块黑色的石头，“族长让我来送这个，说你们要去星轨深处，可能用得上。”
宫阙看着那块石头，表面布满了星纹，与聚星阁梁柱上的雕刻一模一样。
“这是‘星引石’。”林野的声音带着惊讶，“能指引星官信物的位置，三百年前失踪后，我以为早就碎了……”
阿依点点头，将竹篮递过来：“族长说，真正的实沈大人被困后，一直很后悔。这星引石是她当年亲手刻的，说若有朝一日能重见天日，一定要还给……还给宫月大人的后人。”
她的目光落在宫阙身上，突然屈膝行礼：“族长还说，替身做的事，不该算在实沈大人头上。等你们救出她，她会亲自向大家赔罪。”
说完，阿依转身跑进桂树林，银铃声渐渐远去，只留下竹篮里的星引石，在月光下泛着温润的光。
众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颜黠先开了口：“看来……事情比我们想的要复杂。”
林野拿起星引石，石头表面的星纹突然亮起，在地上投射出十二道光斑，其中两道正对着宫阙的开元通宝和析木的弯刀。
“它在指引信物的位置。”玄枵的眼睛亮了起来，“有了这个，就算凑不齐十二人，也能找到信物！”
宫阙看着跳动的光斑，突然觉得碗里的桂花酒还在发烫。原来命运的丝线早已悄然相连，无论是三百年前的埋酒人，还是此刻送石的少女，都在无形中推着他们，走向那个尘封已久的真相。
月光穿过桂花树的缝隙，落在星引石的光斑上，像撒了把碎银。而聚星阁的铃铛，不知何时又轻轻响了起来，仿佛在应和着远方的银铃，也像是在催促着即将到来的旅程。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