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声还落在风里,李相夷忽然伸手,指腹带着薄茧,轻轻拂过徽宁发间——一片粉白的桃花瓣正沾在她素银簪的缠枝纹旁,被他小心翼翼捻在指尖。
他的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了花瓣,指尖划过她柔软的发丝时,连呼吸都放柔了些,喉间溢出低低的笑:“头发上沾了花,和小时候在云隐山偷摘桃花时一模一样。”
徽宁脸颊微热,像被春日暖阳晒透,下意识偏了偏头,抬手拢了拢鬓边的碎发,却没避开他的目光。
阳光下,李相夷的眼尾泛着浅淡的红,许是方才练剑时热的,又或许是被漫天桃花映的,那双总带着锐气的墨色眸子,此刻竟盛着揉碎的春光,连眉梢都软了几分。
他额前垂着几缕碎发,沾了片极小的桃花瓣,随着呼吸轻轻晃动,衬得他原本凌厉的下颌线都柔和了许多,倒少了些江湖人的张扬,多了几分少年人的鲜活。
“你不也一样?”徽宁指着他的肩头,语气故作轻松,却没忍住弯了唇角,“红衣配桃花,倒比平日里舞剑时顺眼多了。”
李相夷低头看了眼肩头的花瓣,非但没拂去,反而故意转了个身,让更多粉白落在朱红衣襟上,剑眉微挑时,眼底的笑意藏都藏不住:“那是自然,我穿什么都好看。不像你,总穿得跟块冰似的,也就这会儿沾了桃花,发梢软着,才算有点人气。”
话虽带着调侃,目光落在她月白裙衫上时,却像在欣赏一幅精心勾勒的工笔画——她的裙角沾着细碎的花瓣,腰间凝雪剑的玄铁鞘映着粉白,素银簪子斜插在发间,几缕发丝垂在颈侧,风一吹便轻轻扫过锁骨,清清爽爽的模样,倒比桃花还耐看。
两人沿着青石小径往桃林外走,脚下踩着厚厚的花瓣,软绵绵的,连脚步声都变得轻了。
李相夷走在前面半步,墨发用红绳束着,发尾沾了片桃花,随着脚步轻轻晃动;他手指无意识地转着“少师”剑穗上的红缨,忽然回头,眼尾还带着练剑后的薄红:“上次在普渡寺,你说要帮四顾门,可不是随口说说吧?”
“自然不是。”徽宁点头,看着他的背影——红衣在花影中若隐若现,肩线挺拔却不僵硬,倒像株迎着春光的红枫。“北境那边外祖父身子硬朗,江南河堤也安排妥当了,往后倒有不少时间,能来帮你看看弟子们的剑法。”
“那正好。”李相夷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她,眼中闪着期待的光,连指尖都微微动了动,“我正愁没人能跟我对招,你来了,往后每日都能比剑。
对了,大师兄最近寻到了一处温泉,就在四顾楼后山,等会儿回去,我们可以去泡一泡,解解练剑的乏。”
徽宁刚要应下,却见前方传来一阵脚步声,单孤刀从林外走来。
他一身青衣衬得身姿温润,墨发用玉冠束得整齐,只留两缕垂在颊边,眉眼间带着惯有的温和笑意,看到两人时,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些:“我就猜你们在这儿。方才去了四顾楼,没见着人,便知是来桃林比试了。”
他走近时,目光在两人身上转了圈——徽宁发间簪着花,李相夷衣襟落着瓣,忍不住笑着补充,“看你们这满身桃花,倒像是从江南春画里走出来的。”
李相夷耳尖微热,像被桃花染了色,故意岔开话题,语气带着几分故作的随意:“大师兄怎么来了?是寻我们有事?”
“也没什么大事。”单孤刀取出一个油纸包,递向徽宁。
他的手指修长干净,骨节分明,握着油纸包的动作轻柔,像是怕碰坏了里面的东西:“前几日采的明前龙井,用桃花熏过,你尝尝。知道你喜欢清淡的口味,特意没放糖,只加了两片干桃花提香。”
徽宁接过油纸包,指尖碰到温热的纸,心中一暖。
她打开纸包,一股清甜的茶香混着桃花香扑面而来,里面还躺着几片压得平整的干桃花瓣,粉白相间,精致得很。阳光落在她脸上,衬得她原本清亮的眸子更亮了,连唇色都添了几分柔和:“那谢大师兄啦。”
“跟我客气什么。”单孤刀笑着摇头,又看向李相夷,眼底带着几分打趣,“你别眼馋,你的那份在四顾楼的茶案上,回去再给你。”
李相夷撇了撇嘴,却没反驳,只是伸手拉住徽宁的手腕——他的掌心温热,带着练剑后的薄汗,握着她手腕时,力道刚好,不重也不松,像怕她走丢似的,催促道:“走了走了,回去泡温泉,晚了水温就凉了。”
徽宁下意识跟着他的脚步往前走,目光落在他握着自己手腕的手上——他的指节分明,虎口处有常年握剑留下的薄茧,却意外地让人觉得安心。
阳光透过桃树枝叶,在三人身上洒下斑驳的光斑:李相夷走在最前,红衣如燃,发间桃花随动作轻晃;徽宁跟在他身侧,白衣胜雪,裙角沾着的花瓣簌簌轻响;单孤刀落在最后,青衣温润,含笑的看着二人。
风吹过,花瓣落在他们的发间、肩头,连空气里都满是温柔的气息。
徽宁看着身旁李相夷的侧脸——他的下颌线清晰,唇畔噙着浅笑,眼尾还带着未散的红,忽然觉得,这样的暮春江南,这样的故友相伴,比北境的落日、云隐山的清风都要动人。
她握了握腰间的凝雪剑,剑鞘上的莲花纹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像是在为这难得的安宁而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