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搜救

冰冷的海水如无数根细针，不断涌入李相夷的口鼻，咸涩的滋味刺得他喉咙发痛，连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灼痛感。

意识在清醒与模糊间反复拉扯，有时能清晰听见海浪拍打礁石的“哗哗”声，有时又陷入一片混沌的黑暗，仿佛被无形的手拽着往深渊下坠。

他能清晰感觉到身体正被暗流推着往深海漂去，颈侧的黑纹像有生命般隐隐作痛，毒素顺着血脉游走的轨迹都清晰可辨。

肩头的伤口被海水浸泡得发胀，一阵阵钻心的麻痒从伤口蔓延至全身，指尖早已变得僵硬，连弯曲都做不到——这是毒素加速扩散的征兆，死亡的阴影正一点点吞噬着他的体温。

恍惚间，他似乎看到“少师”剑的玄铁剑柄在不远处的浪尖一闪而过，冷硬的光泽在昏暗天光下格外醒目，像极了初见这把剑时，师父说“剑在人在”的郑重。

他拼尽全力想伸手去抓，指尖却只捞到一把冰冷的海水，那点微弱的希望瞬间被浪涛吞没，连带着“少师”剑的影子也消失在翻涌的碧波里。

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过无数画面：徽宁在议事厅里担忧的眼神，反复叮嘱他“务必平安归来”时泛红的眼眶，指尖攥着他的衣袖不肯松开的模样；案上那张标记满单孤刀踪迹的地图，边角被他反复摩挲得起了毛边，红笔圈出的“西郊山谷”还清晰可见；单孤刀在桃林里温和的笑脸，递来温热桃花茶时说“慢点喝，别烫着”的声音，指尖还带着草药的清香……他还没问出师兄的下落，还没兑现对徽宁“平安归来”的承诺，还没给那些死在金鸳盟手下的弟子一个交代，怎么能就这么沉下去？

求生的本能让他咬紧牙关，拼尽全力划动手臂，可四肢早已被毒素麻痹，每一次动作都慢得像生锈的齿轮，连溅起的水花都微弱得可怜。

海浪像是在戏耍他，一次次将他推向水面，让他能勉强吸一口带着咸腥的空气，感受片刻的生机；又一次次将他拽入深海，冰冷的黑暗包裹着他，几乎要将他彻底吞噬，连意识都开始变得涣散。

就在他眼皮重得再也抬不起来，意识快要彻底消散时，好像隐约听到了熟悉的呼喊——是阿宁的声音，带着哭腔，又带着急切，像一束微弱却坚定的光，刺破了混沌的黑暗。

他想回应，喉咙却被海水堵住，只能发出细碎的气音，很快便被浪涛淹没。

远处的海面上，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混着四顾门弟子们的呼喊声，冲破了海浪的轰鸣——是徽宁带着弟子赶来了！她站在岸边最高的礁石上，素白的裙衫被海风刮得猎猎作响，裙摆沾满了海泥与盐霜，却顾不上整理。

目光死死盯着海面，每一次扫过浪尖都带着期盼与恐惧，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声音因急切而带着哭腔，几乎是嘶吼着大喊：“相夷！李相夷！你在哪儿——”

弟子们纷纷跳下马来，有的驾着小船在近海搜寻，有的沿着礁石呼喊，此起彼伏的“门主”声在海边回荡，却始终没有得到回应。

徽宁也跳上一艘小船，亲自掌舵，双手因过度用力而泛白，目光不放过海面的任何一处波纹，哪怕看到一块漂浮的木板，都会急切地冲过去查看，反复确认不是李相夷后，又红着眼继续搜寻。

三日后，海边的茶寮里，两名江湖客压低声音议论着：“听说了吗？那位宋女侠，就是四顾门的宋徽宁，在东海日夜不休地找李相夷，整整7日了，昨天终于撑不住晕倒了，被弟子们抬回四顾门了。”

另一人嗤笑一声，端起粗瓷碗喝了口茶，语气里满是嘲讽：“还叫四顾门呢，我听说啊，现在早就散得差不多了。之前跟金鸳盟打了几场，死的死、散的散，连门主都没了下落，剩下的弟子人心惶惶，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话音刚落，茶寮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几名身着四顾门服饰的弟子匆匆走过，为首的弟子面色凝重，低声对身旁的人说：“快，医师说宋姑娘醒了，又要去海边，我们得赶紧拦着，她的身子再也经不起折腾了！”两人的议论声戛然而止，望着弟子们匆匆离去的背影，茶寮里只剩下海浪声与沉默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