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风林的规矩是七人以上才能有机会出去，我们现在算上他才齐哥儿个。”小品蹲在地上，用匕首在泥地里划出数字“7”，又重重划了一道横线，“必须再找到一个人凑够数，不然谁都别想活着出去。”他指了指地上虚弱的男人，“他的队友说不定还在附近，我们分头找找，留下记号就回来集合。”

“找什么找？”王磊突然炸了毛，一脚踢飞地上的直播设备，“我们好不容易找到这么劲爆的素材，现在出去岂不是前功尽弃？你看这稻草人、这被绑架的探险者，随便剪剪都能上热搜！”他捡起摔碎的手机，屏幕上还残留着直播间的画面，虽然在线人数暴跌，却仍有几个狂热粉丝在刷“别停播”“继续探”。

菲菲立刻附和，掏出小镜子对着自己花掉的妆容补粉：“就是，我刚涨了一千多粉呢。再说这男人不是醒了吗？让他说说队友在哪，我们顺藤摸瓜找到更多线索，等素材拍够了再凑人数出去也不迟。”阿凯更是直接坐到枯木柱上，晃着腿说：“要找你们找，我才不去钻那破林子。万一碰到绑他的人，我可打不过。”

萌萌抱着胳膊蹲在地上，声音怯生生的：“可……可刚才的黑影还没找到，单独行动太危险了。”但她的话刚说完，就被王磊打断：“危险才有人看！你以为那些大主播是怎么火的？不都是拿命博眼球？”他走到被救的男人身边，一把揪住他的衣领，“说！你队友在哪？是不是发现了更刺激的东西？”

男人被他晃得头晕目眩，连连摆手：“我不知道……我们被雾冲散了，我跑的时候好像听见东边有呼救声，别的就不清楚了。”小品皱紧眉头，刚要开口劝阻王磊的粗暴，就听见空地边缘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伴随着草叶被拨开的“窸窣”声——这次不是模糊的黑影，而是一个穿着军绿色外套的中年男人，正举着一把生锈的猎枪，对准了他们。

中年男人脸上沟壑纵横，沾满泥土的手里，猎枪的枪口正对着人群中央，那双浑浊的眼睛里没有丝毫温度。小品看清他身上洗得发白的破军绿外套、磨出毛边的裤脚，以及别在腰间的旧麻袋时，心脏骤然缩成一团——这模样，和他小时候听外婆讲过的那个鬼故事里的拾荒老人，一模一样。

记忆突然翻涌上来：故事里的拾荒老人总在雾天出没，专抓那些被心魔困住的人。他会把猎物拖回林深处的木屋，交由他同样佝偻的妻子处理——老太太会用锈迹斑斑的铁勺挖掉猎物的眼睛，用剪刀齐根剪下耳朵，再把人关进潮湿的地窖，接上万用仪维持生命。老人说这是“解脱”，说看不见听不见，心魔就没了依附；而任何试图妨碍他们的人，都会被猎枪或斧头当场打死。

冷汗瞬间浸透了小品的后背。他盯着老人腰间鼓囊囊的麻袋，仿佛已经闻到了里面铁锈和血腥混合的气味，连呼吸都变得急促：“是拾荒老人！快跑！他要杀我们！”

可他的呼喊只换来了几声嗤笑。王磊举着破碎的手机凑上前，镜头死死对准猎枪：“家人们！终极彩蛋来了！这绝对是当地的护林员，故意装成这样吓探险的！大爷，我们是来拍纪录片的，您配合一下，我给您打赏！”菲菲甚至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头发，对着镜头挤出甜笑：“大爷真有范儿，比那些演恐怖片的演员像多了。”

只有萌萌往后缩了缩，拉着小宇的袖子想退到树后，却被阿凯一把拽住：“怕什么？他那破枪说不定是玩具，就是想骗点钱。”刚被救下的年轻男人还瘫在地上，听见“杀我们”三个字，挣扎着要爬起来，嘴里喃喃着“我没有心魔……我没有……”

“砰——”

猎枪的轰鸣声在空地里炸开，硝烟味瞬间盖过雾气的潮湿。刚爬起身的年轻男人胸口绽开一团血花，他难以置信地低头看了看，身体一软，重重砸在稻草堆上，眼睛还圆睁着，满是不甘。

死寂只持续了一秒，就被尖叫撕裂。菲菲吓得瘫坐在地，口红蹭到了脸颊上；萌萌抱着头蹲在地上，哭声抖得不成样子。王磊手里的手机“哐当”摔在地上，屏幕彻底碎裂，直播间的最后一帧画面，停留在猎枪冒烟的枪口上。

“妨碍解脱的人，都得死。”拾荒老人的声音像生锈的铁片摩擦，他没再看其他人，转而将枪口对准了正举着相机录像的小宇——刚才小宇一直悄悄开着设备，把一切都录了下来。老人身后的雾气里，突然钻出来一个同样佝偻的老太太，手里攥着一把磨得发亮的斧头，银白的头发黏在满是皱纹的脸上，像极了故事里的“帮凶”。

小宇吓得腿软，转身就想跑，可刚迈出一步，老太太就像阵风似的扑上来，斧头带着破风的声响劈下。小宇惨叫一声，相机摔在地上，镜头盖弹开，里面的存储卡滚落在稻草堆里，而他本人则捂着流血的肩膀倒在地上，抽搐了两下就没了动静。

七个人，转瞬间就剩五个。小品终于反应过来，握紧军用匕首就想冲上去，可刚抬脚，就感觉后颈一阵刺痛——是老太太从袖管里摸出的麻醉枪，针管已经扎进了他的皮肤。冰凉的液体顺着血管蔓延，他的四肢开始发软，视线渐渐模糊。

倒地的前一秒，他看见拾荒老人正用麻袋套向尖叫的菲菲，老太太则举着斧头走向王磊。那些嘲笑声、质疑声都成了遥远的回音，只有一个念头在脑海里清晰无比：原来他从来没真正摆脱花吃动漫的阴影。

他以为剪短扫把头、靠修电脑立足，就能和那个“抄袭的小品”一刀两断。可每当被人提起过去，每当陷入困境，那些弹幕里的“抄袭狗”、教室里的纸团、林晓鄙夷的眼神就会涌上来，像藤蔓一样缠住他的心脏。他举报陈峰时的挣扎，守护妹妹时的恐惧，甚至此刻面对危险的慌乱，根源都在那里——花吃动漫的事，早就成了他藏在心底的魔，而这对拾荒老人，正是闻到了他心魔的气味。

意识彻底沉下去前，小品仿佛看见动画里那个圆脸蛋的自己从雾里走出来，对着他咧嘴笑，嘴里说着和张强一样的话：“你看，你永远都逃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