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监控屏幕上的那两个字，像两枚无声的子弹，击中了蒲熠星的神经中枢。
轮到你了。
时间仿佛被拉成一条凝固的线。
他能听见自己心脏在胸腔里野蛮冲撞的声音，一下，又一下。
这不是剧本，没有暂停，没有NG。
冰冷的恐惧顺着脊椎攀升，攥住了他的后颈。
但他没有动。
他只是死死盯着屏幕里那个黑色的背影，大脑以一种超越极限的速度运转。
武器。
他手里只有一根从绿化带里捡来的树枝，粗糙，笨重。
对方手里，是一整套泛着冷光的外科手术器械。
环境。
修复中心，他只在几年前陪林蔓来过一次。记忆已经模糊，但他记得里面有大量的化学试剂。
易燃，易挥发，有毒。
那是林蔓的战场，不是他的。
他掏出手机，屏幕的光照亮了他毫无血色的脸。
他没有打电话，而是给郭文韬发去一条信息，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
【他在修复中心。我和林蔓都在。报警，封锁博物馆所有出口。】
信息发送成功的瞬间，他关掉屏幕，将手机调至静音，塞回口袋。
他不能等。
警察从接到报警到完成部署，需要时间。
而那个疯子，随时都可能划开林蔓的喉咙。
蒲熠星深吸一口气，那股混杂着消毒水和血腥的气味，让他胃里一阵翻搅。
他压下恶心感，握紧了手里的树枝。
然后，他动了。
他没有冲向走廊尽头，而是转身，走进了旁边的保安监控室。
他跨过那个倒在地上的保安，目光飞快地扫过控制台。
上面有一串钥匙，挂着“库房”的标签。
还有一个红色的，紧急消防按钮。
他的脑海里，瞬间形成了一个计划。
一个疯狂，且只有一次机会的计划。
他拿起那串钥匙，没有去碰那个消防按钮。
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退回走廊，每一步都落在自己呼吸的间隙里，落地无声。
走廊很长，两侧是紧闭的展厅大门，那些沉睡在黑暗中的文物，像一个个沉默的见证者。
越靠近修复中心，空气里的化学气味就越浓。
他还听到了一点别的声音。
是那个黑衣人经过处理的，带着电流杂音的说话声。
“林小姐，别紧张。”
“我只是想借你的手，完成一件艺术品。”
“一件……能让蒲老师满意的，真正的作品。”
蒲熠星的脚步停在了修复中心那扇厚重的隔音门外。
门没有关严，留着一道缝。
他凑过去，冰冷的金属门板贴着他的脸颊。
透过门缝，他看到了里面的景象。
林蔓被绑在椅子上，因为恐惧而剧烈地颤抖。
黑衣人正背对着他，站在一张巨大的工作台前，似乎在调试着什么。
那是一盏无影灯。
“你知道吗？在阿星的小说里，你这个角色，死得很美。”
黑衣人一边调整着灯光角度，一边用一种近乎吟诵的语调说。
“失血，但面容安详。像一朵在福尔马林里盛开的睡莲。”
“他想把你，变成他笔下的那个样子。”
蒲熠星的牙关，咬得咯咯作响。
他在用他的文字，诛杀林蔓的心。
就是现在。
蒲熠星没有选择破门而入。
他看了一眼门边的墙壁。
那里，有一个消防栓的箱子。
他用手里的树枝，猛地撬开消防栓的玻璃门。
玻璃破碎的声音，在寂静的走廊里，显得格外刺耳。
“谁？！”
修复中心里的黑衣人，瞬间警觉，猛地转过身。
蒲熠星没有给他任何反应的时间。
他拧开消防栓的阀门，抓住水带的喷头，将一股高压水龙，直接从门缝里灌了进去！
“哗——！”
巨大的水流像一头狂暴的野兽，冲进精密的修复室。
水花四溅，瞬间打湿了仪器，冲倒了桌上的瓶瓶罐罐。
刺鼻的化学气味，在空气中轰然炸开。
黑衣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后退一步，下意识地抬手去挡。
他手里的手术刀，掉在了地上。
蒲熠星一脚踹开大门，整个人像猎豹一样冲了进去。
他没有去攻击黑衣人，而是直奔林蔓。
他用身体挡在林蔓身前，另一只手挥舞着还在喷水的龙头，像一根混乱的长鞭，将整个房间搅得天翻地覆。
水流打在那些昂贵的设备上，激起一连串的电火花。
警报声，瞬间凄厉地响彻了整栋建筑。
“蒲熠星！”
黑衣人发出一声愤怒的嘶吼，那声音里的电流杂音，因为激动而变得断断续续。
他放弃了去捡地上的手术刀，而是从腰后，抽出了一根甩棍。
“啪”的一声，甩棍展开，带着风声，朝蒲熠星的后背砸来。
蒲熠星感觉到了背后的恶风。
他来不及躲闪，只能猛地将林蔓连同椅子一起推向旁边，然后用尽全力侧身。
甩棍擦着他的肩膀扫过，带起一片火辣辣的剧痛。
他闷哼一声，借着冲力，将手里的消防水龙头，狠狠砸向了房间的电源总闸。
“滋啦——！”
一阵刺眼的电光爆开，整个修复中心，连同外面的走廊，瞬间陷入了一片彻底的黑暗。
只有应急指示灯，散发着幽绿色的诡异光芒。
警报声也因为断电而停止了。
世界，骤然安静下来。
只剩下水流冲击地面的声音，和两个人粗重的喘息。
“你以为这样，就能赢？”
黑暗中，黑衣人的声音像是从地狱里传来，带着一丝病态的兴奋。
“你把这里，变成了最适合我的舞台。”
“一个……黑暗，潮湿，充满未知的地方。”
蒲熠星看不见他，但他能感觉到那股充满恶意的视线，正锁定着自己。
他也看不见林蔓，只能听到她因为恐惧而发出的，被胶带捂住的呜咽声。
他不能慌。
他慢慢地后退，试图找到林蔓的位置，同时压低重心，警惕着来自任何方向的攻击。
“你知道吗，阿蒲。”
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似乎离他更近了。
“我研究了你写的每一个字，每一个凶手。”
“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弱点。”
“就是……太在乎逻辑，太相信自己能掌控一切。”
“而我，不一样。”
话音未落，一阵劲风从蒲熠星的左侧袭来。
他下意识地抬起手臂格挡。
“砰！”
甩棍重重地砸在他的小臂上，一阵钻心的剧痛传来，他感觉自己的骨头都快断了。
他踉跄着后退两步，撞倒了一个金属架子。
架子上的玻璃器皿摔在地上，发出一连串清脆的碎裂声。
他暴露了位置。
“抓到你了。”
黑衣人的声音，几乎就在他耳边。
蒲熠-星甚至能闻到对方身上那股淡淡的，和自己公寓门口一模一样的消毒水味。
他用尽全身力气，朝声音的方向，挥出了手里的树枝。
挥空了。
下一秒，他的后颈传来一阵剧痛。
整个人像被抽掉了骨头，软软地倒了下去。
意识，在迅速地抽离。
在彻底陷入黑暗之前，他听到了那个疯子在他耳边说的最后一句话。
那声音，去掉了电流的伪装，是他从未听过的，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
清晰，悦耳，却淬着剧毒。
“你的故事，写得很好。”
“但是，蒲老师……”
“……你不该，把我也写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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