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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故园荒草何处容身

红楼梦之绛珠重圆

天色微明时,宝玉便醒了。土炕硬得硌骨,干草混着霉味钻进鼻腔,倒比狱里的霉味多了几分土腥气。他支起身子,见墙角的地铺上,周忠顺还蜷着身子酣睡,花白的头发乱糟糟贴在额上,补丁摞补丁的衣襟随着呼吸轻轻起伏。

窗外已有了动静,是邻家早起的妇人咳嗽声,夹杂着扫街的竹枝划过地面的“沙沙”响。宝玉挪到炕边,双脚落地时,脚踝处的旧伤仍隐隐作痛——那是狱里的差役用脚镣勒出的,皮肉磨烂了好几层,如今虽结了痂,却像生了根的刺,稍动便牵扯着疼。

他扶着土墙慢慢走到门口,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晨雾还未散尽,带着料峭的寒意,扑在脸上竟比昨日的风沙舒服些。院墙外是条窄窄的土路,路边生着半人高的野草,草叶上挂着露珠,在熹微的晨光里闪着细碎的光。

不远处,几只麻雀在翻找着什么,见有人出来,扑棱棱飞起来,落在一棵光秃秃的老树枝上,歪着头打量他。宝玉望着那些麻雀,忽然想起大观园里的雀儿,那时廊下挂着精致的鸟笼,里面的百灵、画眉唱得比谁都婉转,哪像这般,要在野地里刨食求生。

“二爷,您醒了?” 周忠顺不知何时醒了,揉着眼睛走过来,手里还攥着件打满补丁的旧棉袄,“晨间凉,您披上这个。”

宝玉接过棉袄,触手粗糙,却带着些微的暖意,想来是周忠顺夜里盖过的。他披在身上,倒真挡了些寒气,便轻声道:“多谢你了。”

周忠顺咧嘴笑了笑,眼角的皱纹挤成一团:“跟老奴客气什么。您等着,我去烧水,再把那几个馒头热一热。” 说罢便转身往灶房去,佝偻的背影在晨光里拉得很长。

宝玉望着他的背影,心里头五味杂陈。想当年,周瑞家的在府里虽不算顶体面的仆妇,却也还算得脸,她儿子周忠顺跟着沾光,平日里在小厮里也算有头有脸,哪曾想如今要为一碗热粥奔波。而自己,更是从云端跌进泥里,连件像样的衣裳都没有。

他沿着土路慢慢往前走,想去看看这周遭的光景。路边的房屋大多是土坯墙,茅草顶,不少屋顶都塌了半边,露出黑黢黢的椽子。偶有几户人家开着门,门口坐着些老人,眼神浑浊地望着他这个陌生人,脸上没什么表情,仿佛这世间的一切都与他们无关。

走了约莫半里地,前面忽然传来一阵孩童的嬉笑声。宝玉顺着声音望去,见几个衣衫褴褛的孩子在一片空地上追逐打闹,手里攥着些石子,正往墙角的狗身上扔。那狗瘦得只剩一把骨头,被石子砸中,呜咽着缩在墙角,却不敢反抗。

一个孩子笑得最欢,手里的石子扔得也最准,正砸在狗的前腿上。那狗疼得嗷嗷叫,孩子却拍着手大笑:“快看快看,它不敢动!”

宝玉眉头一皱,正想上前阻止,却见那孩子猛地回头,看见他,脸上的笑瞬间没了,怯生生地拉了拉身边同伴的衣角。几个孩子一起望过来,眼神里带着警惕,像是受惊的小兽。

宝玉停下脚步,放缓了语气,轻声道:“别打它了,怪可怜的。”

孩子们没说话,只是你看我,我看你,忽然“哄”地一声散开,像一阵风似的跑了,转眼就钻进了巷子里,不见了踪影。只剩下那只瘦狗,还缩在墙角,警惕地望着他,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

宝玉走到狗跟前,蹲下身。那狗却吓得往后缩了缩,夹着尾巴,浑身发抖。他叹了口气,从怀里摸出昨天剩下的半个馒头——昨晚没吃,周忠顺今早热了另外几个,这半个便被他顺手揣在了怀里。

他把馒头掰成小块,放在地上,轻声道:“吃吧。”

那狗迟疑了半天,见他没有恶意,才小心翼翼地探过头,叼起一块馒头,飞快地缩回墙角,狼吞虎咽地吃起来。看着它饥饿的模样,宝玉忽然想起当年在府里,连猫儿狗儿都吃得比这好。袭人总爱给那些宠物做些精致的点心,连贾母养的那只鹦鹉,都要喂蜜饯才肯开口。

“这世道,连畜生都难活啊。” 一个苍老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宝玉回头,见是个须发皆白的老者,拄着根磨得发亮的木杖,正站在不远处望着他。老者身上的衣裳虽旧,却浆洗得干净,脸上的皱纹很深,眼神却还算清明。

“老人家。” 宝玉站起身,微微颔首。

老者慢慢走过来,目光落在那只正在吃东西的狗身上,叹了口气:“这狗原是张屠户家的,后来张屠户病死了,家里人逃荒去了,就把它扔在这儿。饿了快半个月了,昨天还看见它在垃圾堆里刨骨头呢。”

宝玉默然。这京城,他熟悉的人和物,似乎都在这几年里,死的死,逃的逃,剩下的,也不过是苟延残喘。

“看你面生得很,不是这附近的人吧?” 老者打量着他,“倒像是……从前养尊处优的?”

宝玉苦笑:“老人家好眼力。只是如今,也和这狗差不多了。”

老者愣了愣,随即叹了口气:“这年月,谁不是呢?前几年抄家那会儿,多少金尊玉贵的爷,一夜之间就成了阶下囚。我那邻居,原是户部的李主事,家里也算殷实,抄家后被发配到关外,听说去年冬天冻死在雪地里了。” 他顿了顿,看着宝玉,“看你的模样,莫不是……”

宝玉没接话,只是望着远处的炊烟,轻声道:“过去的事,不提也罢。”

老者见他不愿多说,便也不再追问,只是道:“看你身子骨弱,怕是受不得苦。若不嫌弃,前面巷子口有个破庙,庙里住着几个和你一样的人,倒也能遮风挡雨。”

宝玉谢过老者,转身往回走。那只狗已经把地上的馒头吃完了,见他要走,竟跟了上来,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不远不近。宝玉回头看了它一眼,它便停下脚步,摇了摇尾巴,又低下头去嗅地上的气味。

回到小院时,周忠顺正蹲在灶房门口抽烟袋,见他回来,连忙站起身:“二爷,您去哪儿了?粥都快凉了。”

“随便走了走。” 宝玉走进屋,见桌上摆着一碗稀粥,两个热馒头,还有一小碟咸菜,“辛苦你了。”

“不辛苦不辛苦。” 周忠顺把烟袋往鞋底上磕了磕,“二爷快吃吧,凉了就不好了。”

宝玉坐下,拿起馒头慢慢吃着。粥很稀,能照见人影,咸菜也有些发苦,可他却吃得很慢,仿佛要从这粗茶淡饭里,品出些别的滋味来。周忠顺坐在对面,也拿起个馒头啃着,时不时抬头看他一眼,欲言又止。

“有什么话,你就说吧。” 宝玉察觉到他的异样,开口道。

周忠顺放下馒头,搓了搓手,有些为难地说:“二爷,老奴……老奴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说。”

“您总不能一直住在这儿。” 周忠顺低声道,“这院子是我向一个远房亲戚借的,人家说了,最多再住一个月,就得腾出来。再说,老奴这点积蓄,也撑不了多久……”

宝玉点点头,他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周忠顺能把他从狱门口接出来,给他寻个落脚的地方,已经是天大的恩情,他不能再拖累人家。

“我知道。” 宝玉放下手里的粥碗,“我再想想别的去处。”

“二爷有什么打算吗?” 周忠顺问道,“要不要……去投奔宝二奶奶?她虽说嫁了人,可毕竟……”

“不必了。” 宝玉打断他,语气坚决,“她如今有自己的日子要过,我去了,反倒扰了她。” 他想起宝钗,想起她当年嫁给自己时的无奈,想起她在抄家时的苍白脸色,心里头一阵酸涩。他欠她的已经够多了,不能再让她为难。

“那……袭姑娘呢?她在江南,听说日子还算安稳……”

“也不必。” 宝玉摇头,“她跟着蒋玉菡,本该好好过日子,我这副模样,去了也是给他们添堵。”

周忠顺急了:“那怎么办?总不能一直漂着啊。要不……去找找刘姥姥?她当年受了咱们府里的恩惠,人又实在,说不定能……”

“刘姥姥?” 宝玉愣了愣,想起那个穿着粗布衣裳,说话带着乡音的老太太。她当年进府,闹出不少笑话,却也给沉闷的荣国府带来过几分生气。后来听说她救了巧姐,倒是个有恩必报的人。

“她现在在哪儿?” 宝玉问道。

“好像还在乡下住着。” 周忠顺想了想,“具体在哪儿,老奴也说不清,只知道是在京郊的庄子附近。要不,老奴去打听打听?”

宝玉沉吟片刻,摇了摇头:“不必了。她一个乡下老太太,日子想必也不易,我就不去麻烦她了。”

周忠顺没辙了,蹲在地上唉声叹气:“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总不能让您去街头要饭吧?”

宝玉没说话,只是望着窗外。那只狗不知何时跟着回来了,正趴在院门口,懒洋洋地晒着太阳。他忽然站起身:“我想去一个地方。”

“哪儿?” 周忠顺连忙问。

“荣国府。”

周忠顺吓了一跳:“二爷,您去那儿干啥?那地方早就被封了,里面荒得很,听说还有狐仙鬼怪呢!”

“我就是想去看看。” 宝玉的语气很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决,“看看……就回来。”

周忠顺知道劝不住他,只得叹口气:“那老奴陪您去。好歹有个照应。”

吃过早饭,两人简单收拾了一下,便动身往荣国府去。路上,周忠顺买了两个馒头揣在怀里,又给宝玉换了件相对整洁些的衣裳——那是他自己最好的一件,虽也打了补丁,却还算干净。

走到半路,宝玉忽然停下脚步,望着街边的一个小摊。那摊主是个卖花的老妇人,面前摆着些零碎的花草,其中有一盆小小的兰花,叶片虽有些发黄,却透着股倔强的生气。

“老人家,这兰花怎么卖?” 宝玉蹲下身,轻声问道。

老妇人抬起头,见是个穿着旧衣裳却气质不凡的年轻人,愣了愣,笑道:“不多,五个铜板。”

宝玉摸了摸身上,才想起自己身无分文。他有些窘迫地站起身,刚想说什么,周忠顺已经掏出五个铜板递了过去:“给,这花我们要了。”

老妇人接过铜板,把兰花递给他。宝玉小心翼翼地捧着花盆,指尖触到微凉的泥土,心里忽然涌上一股莫名的暖意。他想起潇湘馆的兰草,想起黛玉对着兰草出神的模样,那时的兰草,被伺候得极好,叶片油亮,墨绿得像能滴出水来。

“二爷,您买这玩意儿干啥?又不能当饭吃。” 周忠顺有些不解。

宝玉没说话,只是捧着兰花,慢慢往前走。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照下来,落在兰花的叶片上,竟也有了几分生机。

越靠近荣国府,街道就越冷清。曾经车水马龙的街道,如今只剩下断壁残垣,路边的店铺大多关着门,门板上布满了蛛网和尘土。偶尔能看到几个穿着囚服的人,被兵卒押着走过,面无表情,如同行尸走肉。

走到荣国府门口时,宝玉停下了脚步。那扇曾经象征着富贵与权势的朱漆大门,如今早已没了踪影,只剩下两根光秃秃的门柱,柱身上爬满了藤蔓,绿得有些发黑。门柱之间拦着一道朽坏的木栅栏,上面挂着块破旧的牌子,字迹模糊,依稀能辨认出“禁地”二字。

门内,曾经的庭院早已被荒草淹没,半人高的野草疯长着,几乎看不见地面。远处的楼阁只剩下些残破的轮廓,飞檐断了一角,孤零零地指向天空,像一只受伤的鸟,再也飞不起来。

宝玉站在门口,久久没有说话。眼前的景象,比他在狱里想象的还要荒凉。他仿佛能看到当年的繁华:贾母带着众人在院子里赏月,王熙凤在廊下指挥着下人布置,姐妹们在花团锦簇中嬉笑打闹,而他,穿着绫罗绸缎,和黛玉一起在花下读书……

那些画面如同潮水般涌来,又瞬间被眼前的荒草吞噬。

“二爷,别看了,咱们回去吧。” 周忠顺拉了拉他的衣袖,声音有些发颤,“这地方……太瘆人了。”

宝玉没动,只是慢慢走进门内。脚下的野草被踩倒一片,发出“沙沙”的声响,惊起几只蚂蚱,蹦跳着钻进草丛里。他往前走了几步,忽然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低头一看,竟是一块残破的玉佩,上面刻着半个“宝”字——那是他小时候弄丢的一块,没想到竟在这里。

他捡起玉佩,摩挲着上面的刻痕,冰凉的玉石硌得手心生疼。

“宝玉……” 一个微弱的声音仿佛在耳边响起,带着几分娇嗔,几分幽怨。

宝玉猛地抬头,四处张望,却只有荒草和断壁。他苦笑一声,原来是自己幻听了。

他继续往前走,走到曾经的沁芳闸桥边。那桥早已塌了半边,只剩下几块断裂的石板,斜斜地插在泥里。桥下的流水也干涸了,露出干裂的河床,像一张张开的嘴,无声地诉说着什么。

他想起当年和黛玉在这里葬花,她拿着小锄头,一点点把落花埋进土里,嘴里念着“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那时他还笑她痴,如今想来,倒是自己太傻,竟没听懂她话里的悲凉。

走到潇湘馆附近时,宝玉忽然停下了脚步。那片曾经郁郁葱葱的竹林,如今只剩下几株枯竹,歪斜地立在那里,竹叶早已落尽,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在风里发出“呜呜”的声响,像谁在哭泣。

他走进院子里,地上满是厚厚的落叶,踩上去软软的,像踩在棉花上。曾经的窗棂早已腐朽,糊窗的纱纸荡然无存,露出黑洞洞的窗口,像一双双空洞的眼睛。

他走到曾经黛玉看书的那张书桌前,桌子早已塌了一条腿,斜斜地靠在墙上。桌面上积着厚厚的灰尘,隐约能看到上面刻着的字迹——那是他当年和黛玉一起刻下的,如今却只剩下些模糊的划痕。

宝玉蹲下身,用手指轻轻拂去桌面上的灰尘,试图辨认那些字迹,可拂去一层,下面还有一层,仿佛永远也拂不干净。

“林妹妹……” 他喃喃地念着,声音哽咽,“我来看你了……”

风吹过枯竹,发出更响的呜咽声,像是在回应他的呼唤。

周忠顺站在院门口,看着他单薄的背影,眼圈也红了。他知道,二爷的心,怕是永远留在这荒园里了。

不知过了多久,太阳渐渐西斜,把天边染成一片橘红。宝玉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潇湘馆,转身往外走。他的脚步很慢,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

走到门口时,他忽然想起什么,把怀里的那盆兰花放在了潇湘馆的门槛上。阳光落在兰花的叶片上,竟也有了几分暖意。

“就当……是我替你养着吧。” 他轻声说,仿佛黛玉就在眼前。

走出荣国府,宝玉回头望了一眼,那片荒园在夕阳下显得愈发苍凉。他忽然觉得很累,累得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了。

“忠顺,” 他声音沙哑地说,“我想找个地方,清静清静。”

周忠顺愣了愣,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叹了口气:“老奴知道城外有座破庙,叫‘智通寺’,里面只有一个老和尚。要不,您去那儿住些日子?”

宝玉点点头:“好。”

两人往城外走去,那只瘦狗不知何时又跟了上来,依旧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仿佛要一直拉到天的尽头。

走到城门口时,宝玉忽然停下脚步,望着城门上那两个斑驳的大字“永定”,轻声道:“这京城,怕是再也留不住我了。”

周忠顺没说话,只是默默地跟着他,往城外走去。他知道,从今天起,那个荣国府的二公子,真的要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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