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了许久,他终是轻轻叹了口气,声音依旧沙哑,却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温和:“……跟我来吧。”
慕星辞的心脏瞬间狂跳起来,强忍着泪意,用力点了点头,像当年那样,亦步亦趋地跟在了他身后。
山路崎岖,那人走得很慢,背影单薄却挺拔。慕星辞看着他略显蹒跚的脚步,看着他面纱下偶尔露出的、带着疤痕的下颌,心如刀绞。
哥哥……你当时疼不疼啊…为什么我当初不能早点回来救你…
回到家里后,林清黎开口询问他的名字。
慕星辞乖乖回答:“慕星辞,慕,心之所向;星,夜之微光;辞,温润有礼。”
“那哥哥叫什么呢?”
林清黎沉默片刻才开口。
“林清黎。”
“好听,哥哥。”慕星辞笑了笑看着面前的哥哥。
晨光刚漫过院角的篱笆,带着山林里松针的清冽。慕星辞正坐在门槛上择菜,指尖刚捻掉一片老叶,就听见院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沉实,还裹着些微泥土的厚重。
他抬眼时,慕星辞已经推开了柴门。肩上扛着的野猪沉甸甸压弯了肩头,兽皮上还凝着未干的晨露,沾得他额前的碎发也湿漉漉贴在皮肤上。
腰间的猎刀鞘蹭过门框,发出轻响,他看见门槛上的林清黎,嘴角先弯了弯,声音带着些疲惫却依旧爽朗:“今儿运气好,够咱们吃些日子了。”
林清黎连忙站起身,小跑过去想搭把手,却被他轻轻避开。“沉,别碰。”他迈步走进院子,将猎物小心放在墙角的石板上,抬手抹了把额角的汗,指腹蹭过脸颊,留下一道浅浅的泥印。
“哥哥的手金贵,不可以碰这些”慕星辞满脸笑意的回答。
林清黎垂着眼,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掌心的纹路——那上面满是常年劳作留下的粗糙褶皱,沾着洗不净的草木灰,像被时光揉皱的旧纸。
“不用这么安慰我…”
慕星辞瞧着他眼底一闪而过的局促与茫然,心里像被什么轻轻蛰了一下。
“哥哥,你不要自卑。”
“你在我心里最美好,美好有很多种。”
“哥哥就是我心里最美好的。”
少年真诚的语言打动了,
那点被暖意撬动的冰棱,在心底轻轻晃了晃,竟没发出半点声响,就悄悄融了些细碎的水痕。
林清黎僵在原地,指尖的摩挲动作停了,粗糙的掌心像是忽然被什么烫了一下,下意识地往身后缩了缩,却又在触到慕星辞清亮的目光时,硬生生顿住。
他张了张嘴,喉间像是堵着团温软的棉絮,想说些什么,偏生一个字也挤不出来。
往日里那些筑起的防备、习惯的疏离,在这直白又真诚的话语面前,竟脆得像薄冰,轻轻一碰,就裂开了道细缝,漏进些从未有过的暖意来。
耳廓悄悄泛起热意,他不敢再直视慕星辞的眼睛,慌忙垂眸看向脚下的泥土,声音低得像蚊子哼:“……谢、谢谢你。”
“哥哥不用在我面前说谢谢。”
“因为我们是家人呀。”
“家人”两个字轻轻落下,像两粒温软的火种,落在林清黎心底那片久未回暖的地方。
他猛地抬眼,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少年——阳光落在她发梢,镀出一层浅金的绒边,那双眼睛亮得像盛着星光,没有半分虚情,只有全然的笃定。
晨露还凝在院角的丝瓜架上时,小院就醒了。慕星辞先把米淘洗干净倒进陶甑,柴火在灶膛里燃得噼啪响,橘红的火光映着他的侧脸。
林清黎蹲在墙角磨猎刀,刀刃在青石上蹭出细碎的声响,偶尔抬眼望一眼厨房,见他正踮脚够橱柜上的陶罐,便笑着起身:“慢点,我来。”
“没事的哥哥我来。”
早饭是糙米粥配着腌菜,还有昨天剩下的野猪肉干。林清黎吃得有些拘谨,慕星辞便把自己碗里的肉干夹了大半给他,“哥哥多吃点,今天还要帮阿公修屋顶呢。”
林清黎指尖一顿,低声说了句“谢谢”,却没再像从前那样局促——这几日的相处,让他慢慢习惯了这份不加设防的暖意。
饭后三人各司其职,林清黎扛着猎具上山,临走前反复叮嘱:“别乱跑,帮我照看他些。”
慕星辞点头应下,收拾完碗筷,又把晒干的草药分类捆好,院中的阳光渐渐暖起来,风里飘着草木的清香,一切都平和得像幅静止的画。
慕星辞偷偷拿出毛笔,一笔一画的勾染出林清黎的美…
在慕星辞眼里,林清黎是最美好的人,是在自己最无助出现的神明…高雅…善良…
临近傍晚,慕星辞借口去河边洗衣,拎着木盆出了门。
他没往河边走,反而绕到村后的小路,快步钻进了山林。
山林里的光线暗得快,风穿过树林,带着几分阴冷。
慕星辞屏住呼吸,循着那股淡淡的腐臭味往前走,刚绕过一棵老槐树,看到一只体型不大、浑身覆着黏液的家伙,正趴在枯树上啃食,听见动静猛地转过头,一双猩红的眼睛直勾勾盯住他。
那只魔物比之前见到的更大,浑身覆着鳞甲,血盆大口中淌着涎水,每一次扑击都带着震得人耳膜发疼的嘶吼。
慕星辞不敢怠慢,侧身避开魔物挥来的利爪,指尖飞快凝结起淡金色的法力。
“喝!”他低喝一声,掌心凝聚的法力化作一柄光刃,带着凌厉的破风之声,狠狠劈向魔物的脖颈。
光刃撞上鳞甲,迸出刺眼的火花,魔物吃痛,发出一声更尖锐的嘶吼,转而用头狠狠撞向他。
慕星辞躲闪不及,被撞得胸口发闷,踉跄着后退几步,后背重重撞在老槐树上,喉头涌上一股腥甜。
“该死的魔物,去死!”
他咬着牙咽下血沫,不敢有半分松懈。魔物再次扑来,利爪直取他的面门,慕星辞猛地矮身,同时将周身法力尽数汇聚于掌心,化作一道半圆形的光盾,堪堪挡住魔物的攻击。光盾与利爪相撞,发出刺耳的碎裂声,他只觉得手臂发麻,掌心传来一阵灼痛,法力消耗得极快,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不能退……”他在心里默念,目光死死盯着魔物的破绽——那鳞甲覆盖最稀疏的腹部。趁着魔物扑击的力道未消,他猛地侧身,避开利爪的同时,将剩余的法力尽数灌注到剑上。
“嗤啦”一声,刀刃穿透鳞甲,刺入魔物体内。魔物发出一声凄厉的哀嚎,庞大的身躯剧烈扭动起来,黏液和黑血喷溅而出,溅了慕星辞一身。
他死死攥着剑,直到魔物的动作渐渐停止,身体缓缓化为一滩黑水,才脱力般跌坐在地,胸口剧烈起伏,浑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空了。
他抬手擦了擦脸上的血污,掌心的法力渐渐散去,只留下一片酸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