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余波
将昏迷的中年男子送回溪云村时，天色已近黄昏。
村民们见清虚道长带回了人，还受了伤，顿时炸开了锅。王大婶连忙找来了村里懂些草药的老郎中，又招呼着几个妇人烧水、找布条，乱作一团。
清虚道长被扶到王大婶家休息，老郎中正在为他处理左臂的伤口。那伤口颇深，是被血蝙蝠的利爪划开的，边缘还泛着淡淡的黑紫色，显然沾染了妖气。
“道长，这伤……”老郎中看着伤口，眉头紧锁。
“无妨，”清虚道长忍着痛，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瓷瓶，“用这个药就好。”
他倒出几粒黑色的药丸，一半递给老郎中：“麻烦老人家将这个药化在水里，给那位施主灌下去，能暂时压制他体内的妖气。”另一半则自己服了下去。
林砚守在一旁，看着老郎中忙碌，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若不是为了救那个素不相识的人，清虚道长也不会受伤。
“阿砚姑娘，”清虚道长看向她，脸色好了些，“今日多谢你引路。”
“道长言重了，”林砚连忙摇头，“是您救了我们大家。对了，那位……蓝二公子呢？”
她话说出口才想起，从山上下来后，蓝忘机就没再跟上来，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
清虚道长也有些讶异：“许是有事先行离去了吧。蓝二公子向来独来独往，不必在意。”
林砚点点头，心里却莫名有些失落。
那个白衣胜雪的身影，总像一道清冷的光，短暂照亮她所处的灰暗现实，又迅速隐没。
这时，老郎中已经喂那中年男子服了药，起身道：“道长，这位施主气息稳了些，但能不能挺过来，还得看今晚。”
“有劳老人家了。”清虚道长道。
村民们七嘴八舌地问起山里的情况，清虚道长简单说了说血蝙蝠和山洞的事，叮嘱大家务必小心，近日切不可靠近后山。
林砚默默听着，忽然想起一事，问道：“道长，那位被救的施主，您知道他是谁吗？”
清虚道长摇头：“我在山洞里发现他时，他已经昏迷了，身上也没有能证明身份的东西。等他醒了，问问便知。”
正说着，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村民跑了进来，气喘吁吁道：“道长！王大婶！村口……村口来了好多修士！”
众人都是一愣。
清虚道长皱眉：“什么修士？”
“像是……像是兰陵金氏的人！”那村民道，“穿得金晃晃的，还带着剑，看着好吓人！”
兰陵金氏？
林砚心里咯噔一下。射日之征后，兰陵金氏风头无两，行事也越发张扬，怎么会突然来到溪云村这种小地方？
清虚道长也有些意外，起身道：“我去看看。”
林砚犹豫了一下，也跟了上去。
村口果然站着一群修士，约莫十几人，个个身着金星雪浪袍，腰间佩着金星雪浪纹的玉佩，正是兰陵金氏的标志。为首的是一个面容倨傲的年轻修士，正不耐烦地对着村民问话。
“……就是这里？确定有邪祟作乱？”
“是……是听说有怪物……”一个村民战战兢兢地回答。
那年轻修士嗤笑一声：“不过是些乡野村夫的谣言，也值得我们跑一趟？”
他话音刚落，就看到走过来的清虚道长，眼神顿时变得轻蔑：“哪里来的野道士，也敢在此地放肆？”
清虚道长皱眉，拱手道：“贫道青云观清虚，不知金氏道友驾临，有失远迎。”
“青云观？没听过。”那年轻修士一脸不屑，“我们是奉了宗主之命，前来追查逃窜的温氏余孽，听说这附近有邪祟，特来查看是否与此有关。”
温氏余孽？
林砚心里一动。射日之征后，温氏族人大多被清算，只有少数人侥幸逃脱，被仙门百家四处追杀。难道那些血蝙蝠，和温氏余孽有关？
清虚道长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沉声道：“贫道今日在山中斩杀了数只血蝙蝠，还救了一位被掳走的施主，或许与此有关。”
“血蝙蝠？”那年轻修士挑眉，“带我们去看看！”
清虚道长点头，带着他们去看了那个昏迷的中年男子，又说了说山洞的情况。
那年轻修士检查了一下男子身上的伤口，又听清虚道长描述了血蝙蝠的模样，脸色渐渐变得严肃：“这血蝙蝠，确实像是被温氏豢养的那种。看来这附近果然有温氏余孽！”
他转向身后的修士：“给我搜！仔细搜查村子和后山，一定要把温氏余孽找出来！”
“是！”
修士们领命，立刻分散开来，开始在村子里大肆搜查，翻箱倒柜，引得村民们怨声载道，却又敢怒不敢言。
清虚道长想阻止，却被那年轻修士拦住：“道长还是不要多管闲事的好。搜捕温氏余孽，乃是仙门百家的共识，难道你想包庇他们？”
清虚道长语塞，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乱来。
林砚站在一旁，看着金氏修士们嚣张的模样，心里很不舒服。这就是书里描写的，得势后的兰陵金氏吗？果然名不虚传。
她正看着，忽然注意到村口的竹林边，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白衣胜雪，孑然独立。
是蓝忘机。
他不知何时又回来了，就那样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村子里的乱象，眉头微蹙，眼神清冷，却没有上前阻止的意思。
林砚的心跳莫名快了几分。他怎么还在？
就在这时，一个金氏修士粗暴地推开了一个挡路的老人，老人踉跄着差点摔倒。
“住手！”林砚下意识地喊了一声，连忙跑过去扶住老人。
那金氏修士转头瞪着她：“哪来的小丫头片子，敢管老子的事？”
“你们搜查就搜查，何必伤人？”林砚鼓起勇气，直视着他。
“嘿，还敢顶嘴？”那修士怒了，伸手就要推她。
林砚吓得闭上了眼，预想中的推力却没有落下。
她睁开眼，只见一只修长白皙的手，稳稳地抓住了那修士的手腕。
是蓝忘机。
他不知何时走了过来，依旧是那副清冷的模样，眼神落在那金氏修士身上，没有任何温度。
“蓝……蓝二公子？”那修士认出了他，脸色一白，语气顿时弱了下去，“您怎么在这儿？”
蓝忘机没有说话，只是松开了手。
那修士如蒙大赦，讪讪地退到了一边，再也不敢放肆。
其他修士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看到蓝忘机，都收敛了不少。那为首的年轻修士虽然不满，但也不敢得罪蓝忘机，只能冷哼一声：“都给我规矩点！”
林砚看着蓝忘机，心里又是感激又是惊讶。她没想到，他会出手帮自己。
蓝忘机的目光扫过她，又落在被扶起来的老人身上，淡淡道：“搜捕可以，勿要扰民。”
他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那年轻修士脸色变了变，最终还是咬咬牙，道：“知道了，蓝二公子。”
一场风波，因蓝忘机的一句话悄然平息。
林砚扶着老人道谢后，看着蓝忘机，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上前，低声道：“多谢蓝二公子。”
蓝忘机看了她一眼，没说话，转身就朝着村外走去。
“蓝二公子！”林砚下意识地叫住他。
蓝忘机脚步顿住，却没有回头。
林砚看着他的背影，不知为何，脱口而出：“后山危险，您……也要小心。”
蓝忘机的身影僵了一下，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随即大步走进竹林，消失在暮色之中。
林砚站在原地，看着他消失的方向，心里暖暖的。
或许，这个清冷的含光君，也并非如传闻中那般不近人情。
夕阳西下，将竹林染成一片温暖的橘红色。远处，金氏修士的搜查还在继续，但村子里已经安静了许多。
林砚知道，这场因血蝙蝠而起的风波，恐怕还远远没有结束。而她与这些书中人的交集，也才刚刚开始。
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那里，心脏还在为刚才那短暂的交集，轻轻跳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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