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在桌裕的房间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沉默地穿着校服,动作有些慢,眼神不似往常明亮,带着一丝挣扎和未褪的阴霾。事实上,在浮雨出现之前,他已经悄悄填好了转学申请表,就压在书架最底层那本厚重的《运动生理学》下面。
那些围绕着他、如同背景噪音般的议论——“看,那就是桌治的弟弟”、“他肯定压力很大吧”、“再怎么努力也比不上他哥哥”——像细密的针,不断扎在他试图建立的自信心上。他厌恶这种被定义的方式,厌恶活在哥哥巨大的光环阴影下。逃离,去一个没人认识他、没人知道桌治的地方,这个念头如同藤蔓,在无数个夜晚缠绕着他。
直到浮雨出现。
那个在他最窘迫时挺身而出,清晰地说出“我们阿裕”,记得他网球奖项的女孩,像一道强光,骤然刺破了他试图用冷漠构筑的壁垒。她不需要同情,不需要小心翼翼的对待,她只是平静地、坚定地站在他身边,承认他作为“桌裕”本身的价值。她的出现,像一枚沉重的锚,将他那颗漂浮不定、想要随波逐流逃离的心,稳稳地定在了原地。
有阿浮在,好像……也没那么难熬了。他甚至开始觉得,或许可以试着,在这里,用自己的方式,闯出一片天。
他系好鞋带,深吸一口气,准备出门。
“去哪里?”
桌治靠在门框上,不知看了多久。他穿着家居服,手里拿着一杯水,神情看似随意,眼神却带着不易察觉的关切。他敏锐地察觉到弟弟这段时间的低落和疏远,也隐约猜到与那些流言有关,但桌裕紧闭的心门让他无从介入。
桌裕身体一僵,没有回头,语气硬邦邦地甩出三个字:“你管我。”
这话带着明显的刺。他将对外界那些嘲讽的不满,无法宣之于口的压力,混合着少年别扭的自尊,化作了对最亲近之人的冷漠与抗拒。他讨厌哥哥那仿佛能看穿一切的眼神,讨厌他永远从容不迫的样子,但更深层的是,他更讨厌任何外人在他面前说他哥哥一句不好。这种矛盾的情感,让他对桌治的态度愈发恶劣。
然而,预想中哥哥带着无奈或者说教的回应并没有到来。
桌治看着弟弟紧绷的背影,没有追问,也没有生气。他只是沉默了几秒,然后,嘴角轻轻向上弯起,形成一个温和的、与平日里那种桀骜或戏谑截然不同的弧度。
他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桌裕耳中:
“早去早回。”
没有质问,没有阻拦,只有一句简单、甚至带着点家常温暖的叮嘱。
桌裕愣住了,握着门把的手微微收紧。他以为会听到“注意安全”或者“别惹事”之类的话,唯独没料到是这样一句。这句平常的话,在此刻听来,像是一种无声的理解和放手,仿佛在说:你去吧,我在这里。
他没有回应,拉开门,快步走了出去。阳光有些刺眼,他抬手挡了一下,心里那点因为转学念头而残留的沉重,似乎被哥哥那句意料之外的话冲淡了些许。
桌治看着弟弟消失在楼梯口的背影,脸上的笑意慢慢敛去,眼神变得深沉。他当然知道弟弟最近承受的压力,也明白他那句“你管我”背后的复杂情绪。他不是一个善于表达温情的人,但他会用他的方式去守护。
或许,浮雨的出现,对阿裕来说,并非坏事。
他低头抿了口水,转身走回屋内。
而已经走到楼下的桌裕,回头望了一眼自家窗户,抿了抿唇,最终还是朝着学校的方向,迈开了比以往更坚定几分的步伐。
转学的念头,如同被阳光蒸发的露水,悄然消散。前路或许仍有荆棘,但此刻,他身边有重新出现的阿浮,身后有那个虽然别扭却依旧关心他的哥哥。
他好像,可以再试着,往前走一段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