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利店的擦肩

南京的晨光刚漫过德云社专场演出场馆的屋顶时，孟鹤堂和周九良已经坐在后台的化妆镜前了。镜子里映出两人略带疲惫的脸，昨晚的夜宵吃到后半夜，今早又赶了最早班的飞机，眼下都挂着淡淡的青黑。

孟鹤堂九良，等会儿彩排仔细点，南京这边的观众懂行，别出岔子。

孟鹤堂用指腹揉着太阳穴，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周九良“嗯”了一声，手里转着扇子，眼神却有点飘忽。昨晚那个视频里的身影总在眼前晃——水红色的戏服，清亮的唱腔，还有笑起来那个梨涡……他掏出手机，点开郭予童的主页，最新一条是凌晨发的，配着张图书馆的照片，文案写着“补实验报告的夜晚，咖啡续命”。

粉丝评论已经堆了好几页，有人问她昨晚的演出累不累，有人催她更新唱戏视频，还有人开玩笑说“物理系的卷王连熬夜都这么卷”。他往下翻了翻，看到她回复了一条“今天没课，打算去看场演出放松下”，心里忽然一动。

周九良师哥，你说……她会不会来咱们专场？

周九良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孟鹤堂正在看节目单，闻言愣了一下

孟鹤堂谁？

周九良就那个……唱《穆桂英挂帅》的女生。

周九良含糊地说。

孟鹤堂你还惦记着呢？

孟鹤堂笑了笑

孟鹤堂说不定呢，南京就这么大，遇上也正常。不过你可别瞎打听，免得节外生枝。

周九良“哦”了一声，把手机揣回兜里，扇子转得更快了。他也知道自己这想法有点荒唐，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巧合，可心里那点莫名的牵引，总让他静不下来。

彩排从上午一直排到下午，场馆里空荡荡的，只有工作人员来回走动的脚步声。周九良站在台上，看着台下密密麻麻的空座位，总觉得某个角落会突然冒出那个穿着卫衣、扎着马尾的身影。孟鹤堂看出他走神，在台上用扇子悄悄碰了碰他的胳膊，他才猛地回过神，赶紧接上下一句台词。

中场休息时，孟鹤堂被主办方叫去谈事，周九良觉得有点闷，想去透透气。场馆旁边有家便利店，他揣着手机走了过去，想买瓶冰咖啡醒醒神。

便利店的冷柜在最里面，他刚走过去，就听见身后传来个熟悉的声音——不是视频里的戏腔，是那种清清脆脆的、带着点学生气的语调。

郭予童阿姨，麻烦拿一盒牛奶，要常温的。

周九良的脚步顿住了。

他慢慢转过身，看见货架旁站着个女生，穿着简单的白色卫衣，牛仔裤，头发扎成利落的马尾，额前的碎发被风吹得有点乱。手里拿着本厚厚的《电磁学》，正弯腰从货架底层拿牛奶，侧脸的线条在便利店的白光下显得格外清晰——是郭予童。

她比视频里看起来更清瘦些，皮肤很白，睫毛很长，低头时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此刻她正专注地看着牛奶盒上的生产日期，手指在包装盒上轻轻划着，完全没注意到不远处的人。

周九良的心跳忽然快了几拍。

真的是她。

眉眼比视频里更柔和，那个梨涡虽然没笑，但嘴角的弧度依稀能看出来。他甚至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像是洗衣液混合着墨水的味道，干净又清爽，和记忆里那个扎着羊角辫的小身影，隐隐有些重叠，又完全不同。

他下意识地想走过去，脚刚抬起来，又猛地顿住了。

说什么呢？

“你是不是那个丢了的孩子？”——这话要是说出来，怕不是要被当成疯子。

“我觉得你跟我师父家的孩子长得像？”——更荒唐，人家凭什么理他。

他站在原地，看着郭予童拿着牛奶走到收银台，从帆布包里掏出手机扫码付款。她的帆布包上挂着个小小的奥特曼挂件，旧旧的，像是带了很多年。

付完钱，她转身往外走，眼睛还看着手里的书，脚步有点急，像是赶时间。

就在两人擦肩而过的瞬间，郭予童好像察觉到什么，抬头看了他一眼。

四目相对。

她的眼神里带着点疑惑，大概是觉得这人有点眼熟——毕竟是公众人物，偶尔被认出来也正常。周九良的心跳得更快了，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郭予童礼貌性地朝他点了点头，眼神很快移开，抱着书和牛奶匆匆走出了便利店，马尾辫在身后轻轻晃着。

门“叮咚”一声关上，把她的身影和外面的阳光一起带了出去。

周九良还站在原地，手里攥着那瓶没开封的冰咖啡，冰凉的触感透过塑料传到掌心，却没让他冷静下来。刚才那一眼太短暂，他甚至没看清她瞳孔的颜色，可那瞬间的悸动，却像石子投进水里，荡开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她好像……没认出他。

也是，他现在穿着便装，没上妆，和台上那个穿着大褂、一脸严肃的“周宝宝”判若两人。

他走到窗边，看着郭予童的身影消失在街角，手里的书被她抱得很紧，步子迈得又快又稳。便利店的玻璃映出他自己的样子，眉头皱着，眼神里带着连自己都说不清的复杂。

周九良拧开冰咖啡，猛灌了一口，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让他稍微清醒了些。他掏出手机，给孟鹤堂发了条消息：“我在便利店，马上回去。”

收起手机时，屏幕又亮了一下，是郭予童更新了动态，配着张便利店的照片，只拍了手里的牛奶和那本《电磁学》，文案写着“补充能量，准备看演出～”。

周九良盯着那条动态看了几秒，忽然笑了笑

周九良还真是巧。

他把手机揣回兜里，转身走出便利店。阳光有点晃眼，他抬手挡了一下，看见远处场馆的广告牌上，印着他和孟鹤堂的名字。

也许……晚上真能在台下看到她。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按了下去。他加快脚步往场馆走，心里反复念叨着孟鹤堂的话——别节外生枝，别节外生枝。

可那瓶冰咖啡的凉意，却怎么也压不住心里那点莫名的热。他想起刚才擦肩而过时，她帆布包上那个奥特曼挂件，忽然觉得，这世界上的巧合，说不定真的比想象中多。

场馆的大门就在眼前，里面传来调试音响的声音。周九良深吸一口气，推门走了进去，把便利店的阳光和那个清瘦的身影，都暂时关在了门外。

只是他没发现，自己手里的扇子，转得比刚才更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