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红雪离开边城后,沿着官道一路向西。他要去的地方是三百里外的落马坡,据说那里有当年参与那场阴谋的关键人物。
可他没走多久,天空就再次阴沉下来,午后的阳光被厚厚的云层遮住,风里带着雨前的湿冷。傅红雪勒住马,抬头看了看天色,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的伤口在阴雨天总是格外难受,此刻肩膀上的疼痛已经开始蔓延,像是有无数根针在扎。他从怀里摸出翠浓给的那瓶药膏,犹豫了一下,还是拔开塞子,倒出一点墨绿色的药膏抹在伤口上。
药膏接触皮肤的瞬间,传来一阵清凉的感觉,疼痛竟然真的缓解了不少。傅红雪愣了愣,握紧了手里的瓷瓶,调转马头,朝着边城的方向看了一眼。
那里已经被雾气笼罩,什么也看不见。
“走了。”他低声对自己说,夹马继续前行。
傍晚时分,雨终于落了下来。起初只是淅淅沥沥的小雨,后来越下越大,变成了瓢泼大雨。官道两旁的树林被雨水冲刷得沙沙作响,能见度越来越低。
傅红雪找了个山洞躲雨。山洞不大,刚好能容纳他和那匹马。他生起一堆火,火光跳跃着,映在他冷峻的脸上。
马在一旁安静地吃草料,傅红雪靠在洞壁上,闭目养神。可他睡不着,脑子里总是闪过翠浓的脸,闪过她递药膏时带着暖意的指尖,闪过她站在雨里对他笑的样子。
“混账。”他低骂一声,猛地睁开眼,握紧了腰间的黑刀。
就在这时,洞外传来一阵马蹄声。那声音很杂乱,不像是单人独行,而且速度极快,显然是冲着这个山洞来的。
傅红雪瞬间警惕起来,将黑刀握在手里,身体紧绷如弦。
很快,五个穿着黑衣的汉子出现在洞口,每个人手里都提着刀,脸上带着不善的神色。为首的是个独眼龙,脸上有一道从额头延伸到下巴的刀疤,看起来格外狰狞。
“傅红雪,没想到你躲在这里。”独眼龙冷笑一声,眼神像毒蛇一样盯着他,“拿命来!”
傅红雪认得他们。这是“断魂谷”的人,三天前被他砍伤的那个仇家,就是断魂谷的三当家。看来他们是追着他来报仇的。
“滚。”傅红雪的声音里没有丝毫感情。
“口气倒不小!”独眼龙身后的一个矮个子汉子骂道,“大哥,别跟他废话,直接砍了他为三哥报仇!”
独眼龙摆了摆手,眼神阴鸷地看着傅红雪:“听说你的黑刀很快?今天我倒要看看,是你的刀快,还是我们兄弟的命硬!”
话音刚落,五个汉子同时拔刀,朝着傅红雪扑了过来。
傅红雪没有动,直到第一个人的刀快要砍到他头顶时,他才猛地侧身,黑刀如同鬼魅般出鞘,一道寒光闪过,伴随着一声惨叫,为首的矮个子汉子捂着脖子倒在地上,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洞底的泥土。
剩下的四个人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傅红雪的刀会这么快。但他们毕竟是亡命之徒,短暂的惊讶后,更加疯狂地扑了上来。
山洞里顿时刀光剑影,火光在打斗中剧烈摇晃,映得每个人的脸都忽明忽暗。傅红雪的黑刀快如闪电,每一次挥出都带着致命的杀意。他的身法不算灵活,却总能在最关键的时刻避开对方的攻击,然后给予致命一击。
很快,又有两个人倒在了血泊中。
独眼龙看着地上的尸体,眼睛里闪过一丝恐惧,但更多的是疯狂。他挥舞着大刀,朝着傅红雪的肩膀砍去——他显然看出了傅红雪的肩膀有伤。
傅红雪被迫后退,伤口被牵扯到,一阵剧痛让他动作慢了半拍。独眼龙的刀趁机划开了他的手臂,一道血口立刻出现。
“哈哈哈,他受伤了!”独眼龙大笑起来,“兄弟们,加把劲,杀了他!”
剩下的两个人像是看到了希望,攻势更加猛烈。傅红雪的手臂不断流血,体力也在快速消耗,动作越来越迟缓。
就在他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洞外突然传来一声清脆的女声:“住手!”
众人都是一愣,朝着洞口看去。只见翠浓提着一把剑,站在雨里,绿色的衣裙被雨水打湿,紧紧贴在身上,却丝毫没有影响她挺拔的身姿。
“又是你这个多管闲事的女人!”独眼龙认出了翠浓——昨天在边城,翠浓曾为傅红雪说过两句话,“滚开,不然连你一起杀!”
翠浓却像是没听见他的威胁,握紧了手里的剑,冷冷地说:“傅红雪是我的朋友,你们要动他,先过我这关。”
傅红雪看着突然出现的翠浓,瞳孔猛地一缩。他不明白这个女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更不明白她为什么要为自己冒险。
“你疯了?”他低吼道,“快走!”
翠浓却回头对他笑了笑,那笑容在雨幕中显得格外明亮:“我说过,我爹以前是走江湖的,这点小场面还吓不倒我。”
说完,她提着剑冲了上来。她的剑法不算精湛,却很灵巧,像一只穿花蝴蝶,总能避开对方的锋芒,给独眼龙他们制造麻烦。
有了翠浓的帮忙,傅红雪的压力顿时减轻了不少。他深吸一口气,忍着伤口的疼痛,再次挥刀加入战斗。
独眼龙被翠浓缠得心烦意乱,骂道:“臭娘们,找死!”他转身朝着翠浓砍去,想要先解决这个碍事的女人。
“小心!”傅红雪大喊一声,不顾一切地冲过去,用自己的身体挡在翠浓面前。
独眼龙的刀狠狠砍在了傅红雪的背上,沉闷的响声伴随着傅红雪的闷哼,他的身体晃了晃,却没有倒下。
“傅红雪!”翠浓惊呼一声,眼睛瞬间红了。
傅红雪抓住这个机会,反手一刀,黑刀精准地刺穿了独眼龙的心脏。独眼龙瞪大了眼睛,倒在地上,死不瞑目。
最后一个汉子见势不妙,转身就想跑。翠浓眼疾手快,一剑刺中了他的腿弯,傅红雪跟上一刀,结束了他的性命。
山洞里终于安静下来,只剩下浓重的血腥味和外面的雨声。
傅红雪再也支撑不住,踉跄着后退几步,靠在洞壁上滑坐下来。他的背上鲜血淋漓,染红了大片黑衣,脸色苍白得像纸一样。
“傅红雪!你怎么样?”翠浓扔掉剑,快步冲到他身边,手忙脚乱地想检查他的伤口,却又怕弄疼他,急得眼圈都红了。
傅红雪看着她慌乱的样子,忽然觉得心里某个地方软了下来。他想说“我没事”,却发现连开口的力气都没有,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在失去意识前,他感觉到一双温暖的手轻轻按住了他的伤口,还有一声带着哭腔的呼唤,清晰地传进耳朵里。
“傅红雪,你不准死……”
翠浓看着晕过去的傅红雪,心揪得紧紧的。她小心翼翼地解开他的衣服,查看他的伤口。背上的刀伤很深,还在不断流血,肩膀和手臂的旧伤也裂开了,情况很不乐观。
她从随身的包袱里拿出干净的布和金疮药——这些都是她出门时特意带上的,没想到真的派上了用场。她先用布小心翼翼地擦去傅红雪伤口周围的血迹,然后将金疮药均匀地撒在伤口上,再用干净的布仔细包扎好。
做完这一切,她已经累得满头大汗。她看着傅红雪苍白的脸,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淡淡的阴影,此刻的他,少了平时的戾气,多了几分脆弱。
翠浓轻轻叹了口气,把火堆拨得旺了些,然后脱下自己的外衣,盖在傅红雪身上。她靠在他身边坐下,听着外面的雨声,眼皮越来越沉,不知不觉也睡着了。
夜色渐深,雨还在下。山洞里,火光跳跃,映着两个依偎在一起的身影,仿佛成了这风雨飘摇的夜里,唯一的温暖角落。
翠浓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一路跟着傅红雪出来,或许是担心他的伤口,或许是心里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牵挂。她只知道,她不能让他死。
而傅红雪在昏迷中,似乎又回到了那个雨天,有人为他撑伞,有人为他疗伤,那种久违的温暖,让他紧绷了多年的心弦,悄悄松动了一丝。
当第二天的阳光透过雨雾照进山洞时,新的故事,正在悄然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