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景初和柏夫人回了绿湖畔的别墅(这是柏家给柏景初回国的礼物,柏父母有时会来,但他们不住一起)。
下了车柏景初对着柏夫人说:“妈,别担心了,我现在感觉很好。”
柏夫人还是很担心,自己儿子自杀了三次,三次都不在自己身边:“好,妈妈不担心”
“滴~欢迎回家。”
柏景初的Dunk Low踩在别墅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上,脚步声被空旷的客厅无限放大,又迅速撞进冰冷的水晶吊灯里,连一丝回响都显得单薄。他没有停留,径直穿过只在招待客人时才会启用的会客区——真皮沙发蒙着一层薄灰,落地窗将夜色与城市霓虹隔绝在外,像一道无形的屏障,把所有鲜活的气息都挡在了门外。
推开卧室门,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那是家政每周定期清洁后留下的痕迹,却让这方空间更显冷清。他脱下外套随手扔在床尾,指尖还残留着丝绸的冰凉,就像此刻空荡荡的房间给人的感觉。他走到落地窗前,指尖无意识地划过玻璃上凝结的薄霜,脑海里却不受控制地翻涌起重叠的画面:曾经和队友们挤在改装车间里,机油味混着汗水味,有人举着扳手大声说笑,有人趴在引擎盖上争论改装方案,连空气都是热的;赛道上引擎的轰鸣声震得耳膜发疼,风从车窗灌进来,带着轮胎摩擦地面的焦糊味,仪表盘上的指针疯狂跳动,每一次换挡都像是与速度的生死博弈;还有他的那辆Shelby Supercars,猩红色的车身在阳光下亮得刺眼,方向盘上还留着他手心的温度,座椅的弧度是根据他的身形反复调试的,它陪着他冲过无数次终点线,也在他失利时安静地停在车库里,像个沉默却可靠的战友。
柏景初闭上眼,仿佛还能摸到那熟悉的换挡杆,还能听见队友在无线电里喊他的名字。可再睁开眼,只有窗外孤零零的路灯,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空旷的地板上,像一道无法愈合的伤口。他走到衣帽间,最深处的柜子里还挂着当年的赛车服,衣领上绣着的队徽已经有些褪色,旁边的格子里,放着那枚他珍藏多年的冠军奖牌,金属的光泽在昏暗的光线下,映出他眼底一闪而过的落寞。
窗外的梧桐叶被风卷着打了个旋,轻飘飘落在露台的藤椅上,柏景初瞥见那抹泛黄的边,喉间才漫出一声低低的喟叹:“又入秋了啊。”他打开了窗户。
九月初的蕴城总算褪去了盛夏的燥热,夜风裹着湿凉的水汽从半开的窗缝钻进来,吹得他额前的碎发微微晃动。他抬手想把窗户关紧些,指尖刚触到冰凉的玻璃,太阳穴就又传来一阵尖锐的疼,像有根细针在里面反复扎着,连带着后颈的肌肉都绷得发紧。他踉跄着退到床边,手肘撑着床头柜才勉强站稳,额角渗出的薄汗沾在皮肤上,被夜风一吹,又是一阵刺骨的凉。
疼痛还在加剧,他下意识蜷起手指,目光却落在了手腕内侧——几道狰狞的疤痕盘踞在苍白的皮肤上,最深的那道几乎横贯了整个腕骨,边缘的皮肤还带着淡淡的凸起,是当年缝针时留下的痕迹。那是去年秋天,在美国华盛顿他一个人在家,当时他满脑子都是失控的赛车、队友的呼喊,还有那辆Shelby Supercars撞得变形的车身。如今伤口早该愈合,可每到降温的日子,疤痕处就会传来一阵钝痛,像有寒气裹着回忆往骨头缝里钻,比太阳穴的疼更熬人。
他缓缓坐在床沿,将手腕贴在微凉的床单上,试图缓解那阵熟悉的痛感。窗外的风还在吹,梧桐叶又落了几片,他盯着手腕上的疤,只觉得这初秋的凉,好像比去年冬天的雪,还要冷几分。
又是一个失眠的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