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默手臂的伤，成了高二（三）班一个心照不宣的符号。它无声地提醒着众人，那场发生在话剧社的“意外”，以及其背后涌动的暗流。表面上，一切如常，课照上，试照考，艺术节的筹备工作也在紧锣密鼓地进行。但某种紧绷感，如同盛夏雷雨前闷热粘稠的空气，笼罩在部分人的心头。
话剧社的排练暂停了两天。社长对外宣称是调整舞台方案，内部则进行了一次严肃的安全整顿。王超被暂时调离了道具组，负责一些无关紧要的杂务，他显得安分了不少，但眼神里的怨毒却并未消散。
这天下午，数学课。秃顶的数学老师正在黑板上奋笔疾书，讲解着复杂的三角函数变换。阳光斜照，粉笔灰在光柱中飞舞。
李默坐在后排，右手熟练地转着笔，目光落在课本上，似乎听得很专注。只有微微偏向左侧的身体姿态，暗示着他左臂依旧不便。
坐在他斜前方的顾湘，再次习惯性地微微侧头，用眼角的余光飞快地瞥了他一眼，确认他神色如常后，才悄悄松了口气，重新将注意力放回黑板。这个小动作几乎成了她课上的新习惯。
然而，这一次，她的目光收回得慢了些，与另一道视线不期而遇。
是林薇。
林薇坐在顾湘侧前方，不知何时也微微偏过头，清冷的目光越过几排座位，先是落在李默身上片刻，随即转向了正偷看李默的顾湘。
两道目光在空中短暂相接。
顾湘像是做坏事被抓住的小孩，脸颊“唰”地一下红了，慌乱地低下头，心脏怦怦直跳，手指无意识地紧紧攥住了钢笔。
林薇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既没有嘲讽，也没有好奇，只是那么平静地、带着一种近乎漠然的神态看了顾湘两秒，然后便若无其事地转回头，继续看向黑板，仿佛刚才那短暂的对视从未发生。
可顾湘却感觉自己的脸颊像着了火，那平静无波的一瞥，比任何质问都让她感到无所适从。林薇知道了？她知道自己在偷偷关注李默？她会告诉江辰吗？还是会……
各种纷乱的念头瞬间挤满了顾湘的脑袋，让她接下来的半节课都心神不宁。
李默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抬眼看了看前方顾湘明显僵直的背影，又扫了一眼林薇那边，目光微沉。
下课铃响，数学老师夹着教案离开，教室里瞬间喧闹起来。
“顾湘，走啊，去小卖部！”顾湘的同桌招呼她。
“啊？哦……我、我有点事，你先去吧。”顾湘慌忙收拾着桌上的文具，头也不敢抬。
同桌狐疑地看了她一眼，也没多问，跟着其他女生走了。
顾湘磨磨蹭蹭地，等到教室里的人走得差不多了，才深吸一口气，站起身，准备离开。她下意识地又看了一眼李默的方向，却发现他的座位已经空了。
一种莫名的失落感涌上心头。
她低着头走出教室，却在门口差点撞到一个人。
“对不……”她抬起头，道歉的话卡在喉咙里。
李默正靠在门边的墙上，似乎是在等她。他看着她有些苍白的脸色和闪烁的眼神，平静地问：“怎么了？”
他的声音不高，却像有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
顾湘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难道要告诉他，自己偷看他被林薇发现了吗？这太尴尬了。
“没、没什么。”她低下头，盯着自己的鞋尖，“就是……有点走神。”
李默看着她泛红的耳根和躲闪的眼神，没有追问。他沉默了几秒，然后说：“红豆汤，很好喝。”
顾湘猛地抬起头，对上他镜片后那双平静却似乎带着一丝温和的眼睛。一瞬间，刚才所有的慌乱和不安，仿佛都被这句话轻轻抚平了。一股暖流悄然注入心田，让她重新露出了笑容，眼睛弯成了月牙：“你喜欢就好！我明天再给你带！”
“不用麻烦。”李默说。
“不麻烦的！”顾湘连忙摆手，语气轻快起来，“我妈妈熬了很多！”
看着她重新焕发神采的脸庞，李默点了点头，没再拒绝。
两人并肩朝着楼梯口走去。阳光透过走廊的窗户，将他们的影子拉长，偶尔交汇。
他们没有注意到，在走廊的另一端，江辰和王超站在那里，冷冷地看着他们并肩离去的背影。
“辰哥，你看他们……”王超压低声音，带着煽风点火的意味。
江辰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李默不仅没在话剧社的“意外”中吃到苦头，反而似乎和那个顾湘越走越近。这无疑是在他本就旺盛的怒火上，又浇了一瓢油。
“得意不了多久。”江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眼神阴鸷地盯着李默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楼梯转角。
他拿出手机，飞快地编辑了一条短信，发送了出去。收件人，并非王超或者胖虎，而是一个没有存储姓名的号码。
短信内容很短，只有四个字：
“查顾湘。”
无声处，惊雷已悄然酝酿。李默身边的每一个人，似乎都正在被悄然卷入这场因他而起，却早已超出他个人恩怨的漩涡之中。而他自己，也在不知不觉中，有了想要守护的东西。
这平静校园生活下的暗战，因为一丝悄然萌生的情愫，变得更加复杂，也更加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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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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