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一周，天空是那种洗过的、近乎透明的蓝色，阳光慷慨地洒满校园，却驱不散某些人心头的阴霾。
周一的早晨总是带着周末残留的慵懒和被迫开机的烦躁。高二（三）班的教室里，嘈杂声比往常更盛，学生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交换着周末的见闻，或者疯狂补着未完成的作业。
李默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右手支着额头，看似在默读英语单词，眼角的余光却敏锐地捕捉着教室里的每一丝异动。他知道，风暴的余波，很快就会抵达这里。
顾湘依旧带着她那个印着卡通猫咪的保温杯来了，里面照例是温热的、据说能补充能量的桂圆红枣茶。她悄悄放在李默桌上，小声说了句“早上好”，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李默抬头，对上她的目光，微微颔首，算是回应。那平静无波的眼神，让顾湘悬着的心稍稍落下了一些。
孙浩和周宇凑在一起，低声讨论着昨晚的球赛，但孙浩的眼神时不时瞟向教室后排，那个属于江辰的、此刻还空着的位置，带着一种混合了紧张和期待的兴奋。
赵猛依旧擦拭着他的拳套，动作沉稳。陈珂的键盘声则比平时更加密集，像是在进行最后的确认。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早读课的铃声即将响起。
就在班主任老张夹着课本走进教室的前一秒，教室后门被猛地推开，发出“哐当”一声巨响，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江辰站在门口。
他的脸色是一种极不正常的灰白，眼窝深陷，眼球上布满了血丝，像是彻夜未眠。平日里打理得一丝不苟的短发此刻凌乱地翘着，校服外套的拉链只拉了一半，露出里面皱巴巴的T恤。他浑身散发着一股低气压，那是一种濒临失控的、混合了巨大震惊、愤怒和某种难以置信的恐慌。
整个教室瞬间安静下来，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被江辰这副从未有过的狼狈模样惊呆了。王超和胖虎跟在他身后，脸色同样难看，眼神躲闪，不敢与任何人对视。
江辰的目光像淬了毒的刀子，猛地射向教室最后一排，那个安静坐着的身影。
李默恰好抬起头，扶了扶眼镜，平静地回望着他。那眼神里没有挑衅，没有得意，甚至没有任何情绪，就像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这种极致的平静，彻底点燃了江辰心中压抑的火山。
“李默！”他几乎是嘶吼出声，声音因为激动而变得嘶哑难听，“是你！一定是你干的！”
他猛地向前冲了几步，撞翻了一张课桌，书本散落一地，发出刺耳的声响。王超和胖虎慌忙想拉住他，却被他一把甩开。
全班同学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住了，大气不敢出。老张站在讲台上，皱紧了眉头，厉声喝道：“江辰！回到你的座位上去！像什么样子！”
江辰却像是根本没听见，他死死地盯着李默，胸膛剧烈起伏，手指颤抖地指着他：“你他妈有种搞我爸！搞我家公司！你没种承认吗？！”
“江辰！”老张提高了音量，脸色沉了下来。
“我爸被带走了！公司完了！都是你！是你这个阴险小人！”江辰完全失去了理智，咆哮着，就要朝李默扑过去。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赵猛站起身，他那高大的身躯像一堵墙，无声地挡在了李默桌前，眼神平静地看着状若疯狂的江辰。虽然没有说话，但那强大的压迫感，让江辰前冲的势头猛地一滞。
孙浩也立刻跳了起来，挡在侧面，嘴上却不饶人：“江辰你疯了吧？你家出事关默哥什么事？自己家底不干净，还想赖别人？”
“你他妈闭嘴！”江辰目眦欲裂。
教室里乱成一团。惊呼声，议论声，桌椅碰撞声交织在一起。
李默缓缓站起身，隔着赵猛和孙浩，看向几乎崩溃的江辰。他的声音依旧平稳，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江辰同学，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你家里发生的事情，我感到遗憾。但请你冷静，不要无故污蔑同学，影响课堂秩序。”
他的语气是那样理所当然，带着一种置身事外的疑惑，仿佛真的只是一个被无故牵连的旁观者。
这番冷静到近乎冷酷的回应，像一盆冰水，浇在了江辰头上，让他瞬间清醒了几分，随即是一种更深的、蚀骨的寒意。他看着李默那副无懈可击的“书呆子”模样，第一次清晰地认识到，自己招惹的，是一个多么可怕的对手。对方甚至不需要亲自动手，就能让他家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无力感和恐惧感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他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最终，他只是用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怨毒地剜了李默一眼，然后猛地转身，撞开试图安慰他的王超和胖虎，踉跄着冲出了教室。
胖虎和王超愣了一下，也慌忙追了出去。
教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这信息量巨大的一幕震撼得说不出话来。江辰家……出大事了？他爸被带走了？公司完了？而这一切，江辰竟然认为是转学生李默干的？
一道道惊疑不定、充满探究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李默身上。
这个戴着黑框眼镜，看起来沉默寡言、甚至有些孱弱的转学生，到底做了什么？或者说，他到底是什么人？
李默无视了所有目光，平静地坐下，重新拿起那本英语书，仿佛刚才那场足以颠覆校园势力格局的风暴，与他毫无关系。
只有坐在他斜前方的顾湘，注意到他放在桌下的右手，指尖微微蜷缩了一下，但很快又松开了。
风起于青萍之末。
江辰王朝的崩塌，似乎只在一夜之间。而那个始终隐藏在迷雾中的转学生李默，则在这一刻，以一种绝对强势且神秘的姿态，真正进入了崇明中学所有有心人的视野中心。
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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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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