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将天空烧成一片壮丽的橘红，放学时分的校门口熙熙攘攘，充满了少年人特有的、带着疲惫却又雀跃的活力。李默和顾湘并肩走着，与推着单车、嬉笑打闹的同学汇入同一条归家的河流。
顾湘还在小声哼着话剧里的旋律，脸颊因为兴奋和夕阳的映照泛着健康的红晕。李默走在她身侧，听着她不成调的哼唱，目光习惯性地扫过周围的环境，平静之下是经年累月形成的警惕。
然而，这份平静在下一秒被骤然打破。
几个穿着花哨、流里流气的青年，明显不是学生，正斜倚在校门对面街角的电线杆和报亭旁，叼着烟，眼神像秃鹫般在涌出校门的学生中逡巡。当他们的目光锁定在李默和顾湘身上时，立刻站直了身体，相互使了个眼色，不怀好意地围拢过来。
为首的是一个剃着青皮头、脖颈上蜿蜒着刺青的壮硕男人，眼神凶狠，嘴角带着一丝狞笑。他身后跟着的几人，也个个面露不善，明显是冲着他俩来的。
周围的学生察觉到这股不善的气息，像受惊的鱼群般迅速散开，留下了一片真空地带，惊恐又好奇地远远观望。
顾湘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下意识地抓住了李默的衣袖，声音带着颤抖：“李默……”
李默将她轻轻拉到自己身后，用身体挡住了她。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镜片后的目光骤然变得冰冷锐利，像淬了寒冰的刀锋。他认出了其中两个人，是上次被赵猛他们吓退的黄毛的手下。
“小子，跟我们走一趟吧。”青皮头吐掉嘴里的烟蒂，用下巴点了点李默，语气嚣张，“有点事跟你‘聊聊’。”
“我们不认识你们。”李默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
“不认识？”青皮头嗤笑一声，上前一步，几乎要贴到李默面前，唾沫星子几乎喷到他脸上，“你他妈得罪了谁自己心里没数？坏了规矩，总要付出点代价。识相的，乖乖跟我们走，免得……”他的目光淫邪地瞟向李默身后的顾湘，“……连累你身边这小妹妹。”
这句话，像一根针，精准地刺入了李默最不容触碰的逆鳞。
他周身的气息瞬间变了。
如果说刚才还只是冰冷的戒备，那么此刻，一股近乎实质的、带着血腥味的戾气如同无形的风暴，以他为中心骤然扩散开来！空气仿佛都凝滞了几分，连远处观望的学生都感到一阵莫名的寒意。
青皮头和他身后的几人脸上的狞笑僵住了，他们常年打架斗殴形成的本能，让他们从眼前这个看似瘦弱的男生身上，感受到了一种极其危险的、如同被猛兽盯上的致命威胁！
李默缓缓抬起手，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这个平常的动作，在此刻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从容。
然后，他开口了。声音不高，却像冰冷的金属摩擦，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尤其是那个青皮头：
“阿鬼，‘城南老巷’的账，看来你是忘了。”
被称为“阿鬼”的青皮头浑身猛地一颤，脸上的凶狠瞬间被巨大的惊骇取代！他像是见了鬼一样，瞳孔骤然收缩，死死地盯着李默那张被眼镜遮挡了大半的脸。
“你……你……”他的嘴唇哆嗦着，你了半天，却发不出一个完整的音节。那个地名，那个只有极少数人才知道的、代表着他最不堪回首的失败和恐惧的代号，如同惊雷在他脑海中炸响！
他身后的几个混混也察觉到了老大的异常，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李默向前踏出半步，仅仅半步，阿鬼就像被无形的力量击中，踉跄着后退了好几步，脸色惨白如纸，额头上瞬间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滚。”李默只说了一个字。
没有威胁，没有叫嚣，只有一个简单的字眼。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仿佛生杀予夺般的绝对权威。
阿鬼如蒙大赦，连一句狠话都不敢再说，对着手下慌乱地一挥手，几乎是连滚爬爬地、仓皇无比地挤开人群，消失在街角，仿佛慢一步就会被吞噬殆尽。
整个过程，不过短短几十秒。
从围堵到仓皇逃窜，形势逆转得让所有围观者目瞪口呆。
校门口一片死寂。所有人都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个依旧站在原地，神情恢复平静，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的转学生。
他……他到底做了什么？只是说了一句话，提了一个地名，那个看起来凶神恶煞的青皮头，怎么就吓成了那样？
顾湘从李默身后探出头，看着那群人消失的方向，又抬头看着李默平静的侧脸，心脏还在狂跳，但一种更深沉的、混合着震撼与茫然的情愫，在她心底滋生。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身边这个男生身上，隐藏着她完全无法理解的、深不见底的秘密和力量。
李默转过身，看向顾湘，眼神里的冰冷戾气已经消散，恢复了平时的沉静，只是深处还残留着一丝未褪的余悸——不是为自己，是为她。
“没事了。”他轻声说。
顾张了张嘴，想问什么，却最终什么也没问出来。只是抓着他衣袖的手，更紧了一些。
李默任由她抓着，目光掠过周围那些震惊、畏惧、探究的目光，最终落向城南的方向，眼神微沉。
麻烦，并不会因为一次的威慑而彻底消失。
有些过去，如同跗骨之蛆，终究还是会一点点找上门来。
而他守护的软肋，似乎也因为这个插曲，暴露得更加清晰。
逆鳞已触，风波只怕会愈演愈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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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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